温玺尘睡了很沉的一觉,做了个很长的梦。
一年前,西北,温家院落。
这处院子很简陋,四周都是土墙,风暴来的时候只能躲到屋子里,不然会沾染一身黄沙。
西北缺水,澡也不好洗。
院子里除了棵枣树,还有陈卿念从家里带过来的那些花草倔强着生长。
那时出发前,陈卿念先是拉着温玺尘去街上买了很多耐旱、喜阳的花花草草,说要一齐带过去,后来买得太多,温玺尘都快要拿不下了,才打道回府。
能拿来的都拿来了,拿不来的留在了陈家,陈卿思答应陈卿念一定帮她照顾好。
梦里的陈卿念用腹轻轻摸了摸鹦鹉的鸟冠,她凑到鹦鹉面前,和鹦鹉说:“你会不会说点别的呀?”她穿着淡绿色长裙,坐在院子里的枣木长凳上。
西北没有蜡,那凳子未打过蜡,几次划破了陈卿念的裙子,是温玺尘看到之后,用木暴子把凳子磨了一遍又一遍,一直磨到没了刺。
这鹦鹉一直在和陈卿念讲“喜欢你”,左边歪下头说一句,右边歪下头又是一句。
那是他当时不知如何对陈卿念开口,一直对着鹦鹉,就这一句话,说来说去,鹦鹉都会说了,他却没开口说过。
梦里的陈卿念要比今日见到的她憔悴,面色稍黄,她生病了吗?
对啊,那年她是生病了。
本以为带她到西北,他们二人相处时间能更多一些,可他发现并非如此。
每日他都有许多差事,早出晚归,拿一个月来说,根本见不上念念五面。
起初他听陈卿念咳嗽,又不知如何开口问她,便差下人去问问怎么了。
陈卿念告诉下人,她只是染了风寒。温玺尘听下人如此一说便放了心,嘱咐下人给她煎些药喝。
他每日早出晚归,也无法始终陪在她身边,等温玺尘察觉的时候,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但西北没有良医。
他几次写信回去要他哥找位可靠的大夫到西北来为陈卿念看病,无论花多少银子,花多少金子都可以,可是他哥的回信一直都是“在找”。
后来无论他信中的语气多绝望,回信里一直都是“无人愿往”,后来他哥竟不在信中再提起此事,旦和他聊聊家常,对此绝口不提。
念念的身子受不住长途奔波,回不去。想请位大夫过来,没人来。
陈卿念的病就这么一直耽误着,温玺尘人又离不开西北,只能干着急。
后来她的身子越来越不好。
温玺尘回来带她逃命的时候,打开门见她瘦得就快要皮包骨头了,她的头偏向门边,看向他。
把她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没有重量。
怪不得他敲了那么久的门,陈卿念一直没给他开门。
“温二哥,一起去吧?”
......
“温二哥,你怕不是疯了?西北?”
......
“我知道西北苦,但我不怕的,温二哥,我想和你一同去西北。”
......
“我呀,除了你,就不跟别人啦。”
......
“念念,开门。”
......
梦中的敲门声和现实中的敲门声重合,温玺尘醒了过来。
“玺尘。”
温玺尘睁开眼,见屋子的门半开,他哥合上门,走到他床前叫他。
“方才敲了很久门你都没应,”温乐山走近一看:“怎么满头是汗?”
感觉到鬓边的湿意,温玺尘掀开被子:“盖得厚了些。”
“一整天没吃饭,该是出了身虚汗。缓缓,起来吃饭了。”
“好。”
温乐山才走到门边,手扶到门框却止住脚步:“玺尘。”
温玺尘正披了件衣服坐到床边,拿出枕下的帕子擦了下额头上的汗。
“陈家那二小姐......”
温玺尘听他哥提起陈卿念,眉头一皱。
“......无事,赶紧穿好衣裳,出来吃点东西吧。”
温玺尘心上一紧。
语罢,温乐山推门出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有把门合上。
晚间的风袭进来,让温玺尘清醒了不少。
方才他哥说什么?
温玺尘把擦汗的帕子丢到一边,下床的时候竟发现自己身体虚得厉害,一天没吃东西了,连口水都没喝,还睡了一下午觉,有力气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