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之后,温玺尘一句“但那又如何”时常萦绕在陈卿念耳畔,眼前浮现的是温玺尘目光坚定的少年模样。
陈卿念原以为自己最喜爱的是稳重成熟的温玺尘,此刻才知道,原来敢于前行意气风发的温玺尘才最吸引人。
是和前世不一样的。
自打温玺尘去了京城,与陈卿念不常见面之后,他反倒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有所进展,念念比他们整日能相见之时要待他好些。
前些日子还为他下厨做了碗热腾腾的面,说着见他可怜兮兮没饭吃才做的。
还见到念念坐在陈府门口的石阶上,说今日太阳好,出来晒会儿太阳,院子里的竹摇椅就在阳光底下,上面空无一人。
那是他每月固定回来的日子。
有些话虽未说破,但温玺尘知道,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着。
温玺尘入京五年,在朝中逐渐落脚,也算与阮向在京城打出一小片天地。
起初一旦有空,他必要回静安城。后来,陈卿念说他若是因儿女情长误了正事,便是不值托付的,他才止住思念,专心做事,一个月回去一次,每次都会给她带些京城里的新奇玩意儿。
陈卿念也觉得,自从温玺尘入了京城,整个人瞧上去都顺眼了许多,两人相处也自然了许多。
眼中的缠绵不减,却多了几分坚定与锐利,她总觉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
温玺尘自幼好读书,腹中墨水不少,也是有阮向他爹在,晋升不算慢,只是经验尚乏,再加之性格使然,阿谀奉承之语鲜少出口,为人处世不能做到让人毫无挑剔,倒也因此受人赏识,对他看好的人不在少数。
在朝中做了个文官,结识了些许皇宫中人,时真时假,温玺尘并不放在心上,潜心研读古人的圣贤之书,授之于宫中的孩子们。
倒是收获了不少乐趣。
也遇过算计,跌过跟头,好在挺过来了,阮向也总能及时拉他一把。
官场不比战场简单,人心之战同样旷日持久,处理那些公文到深夜疲惫不堪,睡够几个时辰,次日一早便又要着上那身官服投身官场,心力交瘁之时想着再过些日子便能见到念念了,便也觉得没那么累。
温玺尘是在不断成长的。
每次回到静安城的时候看到念念的笑,却也觉,值了。
陈卿念也觉出每次温玺尘回来都能给她不同的感觉。
虽说话仍然不多,谈吐有风度之间还见了些生动幽默,整个人都有趣了许多,不再沉闷,而似向上攀爬的忍冬一般。
是时,阮嵩涛已经回到了京城官复原职,琼家一家也搬了回来,前世种种并未重来,那道圣旨也没有让温乐山去西北,而是命温乐山到京城来和皇室做生意。
这正是温玺尘愿意看到的,他哥是块做生意的料,且自己也爱琢磨,常看商贾之书,也跟着温远做了几年生意,温家在静安城立住了脚。
更何况温玺尘还存着些小心思,不知他哥是否对念念仍存着心思,这下与他同到京城,便放心了许多。
这时到了陈卿念最爱的盛夏时节,午后的蝉鸣听着也不再扰心,伴着陈卿念在她的小书房里练字读书,她也学起了丹青女红。
那日心血来潮,想起温玺尘给她的那把折扇,见了上面的两个人,便猛然知晓这正是她与他,是前世的她与他。
旋即照着上面的山水自己画了画,觉得不甚满意,画不出温玺尘母亲的潇洒,叹自己还是涉世未深,尚未达到那般通透。
静安城本是少雨的气候,近几年来却时常下雨,说不上阴雨连绵,但总是清爽了些,于夏日而言是好事。
走在熟悉的路上,见微光从树叶交叠的缝隙穿过,那片小湖早已不在,旁边的野草覆满浅浅的湖坑,上面还着了些雨珠,昨日下了一天的雨,今天倒是放晴了。
走过一片林子才见到琼府,若不是琼山那日回来陈府找她带上了绘制的图样,陈卿念怕是真找不到。
她回想起这一世她与温玺尘来过此地,竟已是几年前了。
她过来找琼山,想问清琼家那时南下的缘由,几年前匆匆见过,后来书信中便一直讲些日常事,陈卿念总觉有些话还是当面问的好。
直到琼家北上回到静安城,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
琼山娓娓道来,陈卿念倾耳倾听。
琼家是静安城里的布料商户,做的衣服精细有致,得到后宫有几位娘娘妃子的喜爱,也算是与皇室多多少少有些关系。
南方丝绸生意向来红火,而北方长期被压制,琼家虽说制衣已十分精美,但总想着精益求精,可琼家老爷不过是想去南方走一趟,多结识些商户,讨些经验来,却怎知阮大人阮嵩涛那日直接找上门来要他们全家南下,近几个月不可北上归家。
琼老爷自然不应,家业全都在这静安城,怎能数月不归,不管不顾?
当时来了不少说客。
其中,劝得最热闹的是阮向。
“我并不知为何他要如此,他并未讲出任何能动人的缘由,却是最急的,急得他团团转。”
“他最后只说了句‘人命关天’,便走了,后来我爹也没被说动,可念念你猜怎么着?皇上的口诏却下来了,悄悄来的,不许旁人知道,表面上借了位张大人的说法,但事实并非如此。念念,除了你我再不会和任何人讲。”
陈卿念自然不会说出去。
竟搬动当今圣上来让琼家南下?
个中缘由陈卿念不清楚,前世也没有关于此事的记忆,在她去西北之前,阮向这个名字除了幼年时常一同出游的同伴,长大之后鲜少提起他,多是她娘念叨几句,她和她姐则是不常提起。
阮向随他爹入京之后,便再也未以任何身份出现过了。
可为何这一世频频出现呢。
琼山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了句或许与他们的前世有关,可琼山并不知晓前世这些人到底都发生过什么,更不知阮向究竟是何人。
陈卿念带着满心疑问回了家。
夜晚躺在榻上,陈卿念思来想去睡不着,看着入户的月光,。
眼看着每次温玺尘回静安城来找她的时候也会来找她姐姐,且那日......她看到姐姐在阮向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
陈卿念却问不出口。
她姐并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她也不愿意让姐姐与心爱之人相互猜疑,或许不让姐姐知道才是对的。
正逢温玺尘回城,来陈府找她,阮向也一起来了。
如往常一样,四个人两两分开独处。
陈卿念把温玺尘拽进自己的屋子,问出心中疑惑。
两人落座,温玺尘开口问道:“你可还记得路上你同我说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