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花了一点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并不是多惊讶,他已经能想起来他跟沈倾这些年,每每相遇的时候,都挥不去心里那阵悸动。
就连梦里都没能逃过去。
纵使他认为自己的心有多真,事实如此,不愿承认也好,这份心不够纯粹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
沈倾这一次没有骗他。
是不是也是想不出来法子来骗他了,只能用性命来衡量,让他知难而退。
失去触觉的时候,沈倾不在身边,论起来难受,其实也还好。
反正摸不到,碰不到,眼睛一闭,就又是他们的年年岁岁。
现在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触觉早已经恢复了。
他只是觉得奇怪,当中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是没理清的,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答案。
自己是个寻常人,用了焚厄,有过幻觉,有过差点失去感官的时候,也有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缠绵情意。
沈倾说了受了成倍的美好,自然就要付出成倍的痛苦,痛的他失去感觉,可以无声无息的死在幻觉里。
“先生。”
燕云峤道,“你我本来相隔万里,事到如今,也常提醒我身份有别。我也一直觉得你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先生,无人能比。就连我自己也总是样样比不过先生,唯有一点真心自以为能比得过所有人,现在这真心也成了假的。”
“好像半点关系都没了,也不是同路人。”他勉力稳着声线。
“......算,我欠你。”沈倾说这话时,脸上也无太多歉疚之感,只是声音淡淡清清的。
“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赔给你。”
他又斟酌了一下,补充道,“无关两国之间的事情,都可。”
燕云峤连应一句“只想要你”都说不出来。
沈倾曾在他少时常惹得他难堪脸红,拿他逗趣,一旦惹到自己板起脸了,不理人了,又软下来跟着逗他开心,半点诚意都没有的赔个不是。
以棋盘落子点万里河山,笑意风流能胜过阳春,一举一动都有灵气似的,引得人不得不注意。
眼前撕开了前尘往事,多余的情爱散了一地,与他认真谈亏欠,说赔偿,却也半点感情生机都不带。
燕云峤光是想,大概也能知道这怕是沈倾,这个燎南尊贵的君主,这辈子第一次说“我欠你”,“我赔给你”。
把他的性命之忧,交锋立场,都看的那么重,还说亏欠,可一涉及到自己身上就好似无所谓,一个味觉失灵,天祝,都捂住秘密躲着走样的。
他都是燎南的主了,有什么怕的,告诉自己又何妨。
“既然先生欠了我,那就欠着吧。”
燕云峤看着他道,“你这一生,知道什么叫做亏欠吗?”
“我......”
沈倾犹豫了下,老老实实的答道,“我知道。”
燕云峤:“是什么?”
沈倾脑袋微微偏了下,无多掩饰的思索面色,好像一下子难住了。
他知道是亏欠,要不是这个进退两难的局面,他本来可以想也不想的顺理成章说出来,但燕云峤问的太认真,现在也容不得他不放在心上去想。
可想了一阵子,也只道,“我让你失望了,没办法陪你一直走下去了,浪费了你一片心意。”
燕云峤简直想笑,他想沈倾的记忆是不是在找答案的时候还翻在了第一次离府的时候。
那时候沈倾说“那年大雪,我说陪少爷冬去春来,一道走过这人间,那时候,没有骗他。”
话音犹在耳边,然而他们,就这到这里止步了吗?
就只到这个程度......
沈倾也有些困惑的样子,看着他。
燕云峤道,“你怎么会没事?”
沈倾:“什么?”
“你为什么没有感觉。”
燕云峤的掌心宽大,指骨分明,有些粗糙,贴上沈倾的脸,很容易就能覆盖住半张脸,白皙细腻的脸让他衬得更小巧脆弱了。
他拿拇指去轻轻地擦沈倾的鼻尖,搔的有一点痒意,沈倾微微皱了眉,没躲开。
也就是在这种跟他坦白交涉,不加掩饰的时候,他的先生才能看上去这么乖的样子。
“有的。”沈倾道,“会痒。”
“我是说,你说亏欠我,怎么半分亏欠的样子都没有。”
指腹从鼻尖向上,一点点描摹轮廓,停在眼底,燕云峤道,“你看,你眼里连什么叫愧疚都没有,怎么赔偿我。”
沈倾微怔,向后一退想摆脱开那只手,燕云峤没让他如愿,还顺势侧身直接坐上了书案,另一手按住沈倾试图后退的肩。
“我说了赔偿你,就一会赔偿你。”沈倾拗不过燕云峤几乎半个人都压制在他身上的力道,索性只撇开脸。
燕云峤却道,“一报还一报,有得有失。”
沈倾听着,覆盖在侧脸上的手掌渐渐下滑,指节擦过喉结和脉搏处,下意识警惕起来。
燕云峤手中一顿,然后停下来,只是反复缓缓的抚摸下颚,安抚似的。
这个动作很危险,尤其是对于沈倾现在没有内力,敌不过燕云峤的功夫来看,他或许相信燕云峤不会伤害他,但身体和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他似乎是信他,又在命脉落在对方手里的时候,警惕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