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峤猛然惊醒,原来父亲竟然什么都知道了。但知道到什么程度,他却问也不敢问。
良久,燕平封才道,“他待你还是好的。”
个中缘由,他尚不清楚,不过也不必再清楚,只要知道是何人就好,沈倾伴燕云峤这些年,尽心尽力,中间出了什么叉子他不予追究,原想着为燕家谋个太平,为天召和燎南之间谋个太平,交出去燕云峤也不是不可。
卷轴打开来那一刻,难免还是会发现些端倪,等到回府再对照着沈倾过往的笔迹,以及燕云峤逃回天召的契机,各种纷扰汇聚,燕平封是局外人,他看的要比燕云峤清楚的多。
不过是试探一句,就得了答案出来。
自己家的儿子是什么样,肯不肯低头,还是嫁为皇后,他太清楚了,性子倔的宁愿受罚受死也不肯低头。
要不是沈倾,燕云峤肯定也不会被燎南的君主求亲,如今既猜到了是沈倾,也不会再过多担忧。
作为人父,无论如何,虽然江山社稷,祖宗基业在前,但心底还是盼着儿子的后半生能有个好着落。
燕云峤沉默片刻,低下头坦然应道,“此事是我年少不知好歹,坏了规矩。先生待我极好,他,他是个好先生,也是个好帝王。”
燕平封缓缓摇了摇头,“他的学识胆识自是人中龙凤,燎南是好是坏却与我燕家无什么关系。”
“父亲......”燕云峤目色一滞,还当燕平封会责难他与沈倾的身份有异,会愧对天召和祖宗,低唤了一句。
燕平封这时同燕云峤一道站在祖宗的牌位下面,似乎能明白儿子的心思,却止住了他的话,换言道,“沈倾在定国府之时,燕家从未亏待过他。如今你甘愿去燎南和亲,只盼他不要亏待了你。”
燕云峤这些年,总是在婚事上跟父亲对着干,什么安排也不曾应和过,其他各处,家中从来都是对他寄予厚望和信任,任其所为,他自己的心中对爷爷,对父亲,对燕家的将门身份也一直引以为豪。
眼前,燕平封在最重要的时候,说出这句话,将他满心的惭愧和自责,都逼成了些酸楚。
也不顾之前的阻拦,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对燕平封深深的行了礼,一字一句沉声,“儿子谢父亲挂念。”
那晚燕云峤一个人把燕家的祖宗牌位都擦拭了一遍,足足在祠堂里守了一夜。
又是一年冬日,初冬,燎南暖的像阳春三月。
像极了天召那年杏花纷落的时节,沈倾第一次踏进父亲的定国府那会儿。
燕云峤以前在方逸成亲的时候一心想着沈倾,没注意过礼节,这次在燎南的宫中,将成婚的十几道礼数挨着背了个遍。
阳光和煦,将瓦楞上凶狠的虎头都照暖了,正午每一处都被照顾到,铺在地上的十里红毯也更红了。
一路上红绸结成的花朵大朵大朵簇拥着,一个接着一个挂满了宫墙。
九十九步石阶之上,沈倾一袭红衣,正侧身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去。
燕云峤是第一次看沈倾穿红衣,还是要同他成亲的嫁衣。
白皙的皮肤更白了,头发梳的整整齐齐,高高的束起来都扎好,用金色的发冠装点,唇瓣似乎是因为红衣的照耀,也比往常红润。
打眼看过去,衬着身后的高墙大殿,竟然好看的有些不像凡尘里的人。
都是男子,按照燎南的习俗,不必搭上盖头。燕云峤英俊深邃的五官已经长得硬朗了。
身上的红衣也镶了玄色的宽边,上面有金线刻上去的白虎图腾,他穿着燎南的衣裳,沈倾为他选的玄色做配,手里执着燎南君主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