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一直都没有发现,你要怎么办呢,唐窈?你刺杀我未遂,桓王府的人会追杀你,你没有完成任务,魏衡也不会再庇护你,你傻不傻啊,唐窈,把自己的活路都给堵死了。”
“承认喜欢我,承认舍不得,有那么难么?唐窈。”
祁浔絮絮叨叨地说着,将手中的如缎青丝缠卷着,而后,取过那只紫玉簪替她簪上绾好。
“以后日日都要簪这支紫玉簪,我要你看见这簪子便要记得,你的这条命是我救下的,是你欠我的命,不许自己再随意糟践。”
祁浔扳过她的小脸,见她眸中的水意便要绝堤而出,可仍倔强地忍着。这样的唐窈,怎么能不让他心疼。
世间安得两全法,可她硬是凭着自己这副孱弱的身躯,在进退两难的维谷中生生撕裂出一个口子,哪怕割的血肉模糊,哪怕撞的头破血流,她也不要负任何一个对她好过的人。
毕竟,诚如她那夜所言,这一生对她好过的人太少了,少到不能辜负任何一个。
“谁教你的?唐窈?谁教你难过了要把眼泪憋回去的?是谁教你的?啊?”
话语间满是斥责凌厉,祁浔却再也忍不住将唐窈揽到了自己怀中。
“唐窈,你记住,你是个姑娘家,掉几滴眼泪,没什么的,没人会笑话你。”
“我知道,你在难过什么。我知道你很痛,你猜到树上的刺客身份了,是不是?如果真的很疼,就哭出来,别忍了,唐窈。”
唐窈再也抑不住眼中的泪,就那样把脸埋进祁浔怀里,呜咽痛哭着,把所有的委屈、难过、痛苦、疲累都哭了出来。
看到树上刺客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为什么师父肯答应让她回南渊,为什么师父要让自己刺杀祁浔,毕竟若是她将祁浔刺杀,南渊便逃不开干系,难道师父不怕北奕因祁浔的死生怒要攻打南渊么?那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哪怕她再怎么不愿相信,不愿去想,可答案已经在那里了。
师父根本没想要她活。
只要她也死了,祁浔的死就无法真正归结到南渊头上。
甚至,再深想下去,或许师父根本就不相信她会下手,只是为了让她将祁浔引出来,却让藏在隐处的人放出暗箭,一起杀死。
此事便无论如何怪不到南渊头上。
她曾在心里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唐窈。只当把当初欠下的命还了回去,不要恨,不要怨,不要难过。
可还是很疼,很疼很疼。明明都想的那么明白了啊……
***
这些年唐窈为南渊为司密署卖命,这一切,不单是为了报答魏衡的恩情,比之更甚的,还有心甘情愿。
在她眼里,心里,魏衡这个人,不是尊使,不是救命恩人,是师父,是父亲。
聪慧如她,过去的种种,难道真的看不清明吗?
但她情愿自欺欺人,饮鸩止渴,可谁叫这鸩酒是唯一解渴之物呢?
于是她情愿闭上双眼,斩断思量,收回自己的手,不去拨开那层云雾,不去看那丑陋的真相。
怯懦便怯懦吧。
因为实在是……疼啊。
***
唐窈哭了许久,堤断潮涌般的泪水生生湿透了祁浔胸前的绸衣,嗓子已哭得干哑,可仍止不住地抽噎着。
祁浔听着唐窈哭哑了的嗓音心口似被利刃一道一道地刮拉着,连血带肉的疼。可他就那样将唐窈牢牢地抱在怀里,不去打断她,只在她哭烈时轻拍几下她的后背。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唐窈终是哭累了,慢慢地抬起头,红肿着眼,看向祁浔。
祁浔轻揉了揉唐窈哭肿的双眼,“你总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的,姑娘家,不该是那样的。那时我便想着,该有那么一个人的,一辈子,把你放在掌心里疼护。”
一滴清泪从唐窈哭干了的眼角流下,祁浔叹息着用指腹替她揩去了。
“唐窈,把过去的人和事都忘掉。从今往后,只待在我身边,我们就像在山上说的那样过一辈子,好不好?其他的事,你不要担心,我都会替你解决好。”
唐窈看着祁浔,只拼命地点着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诚然,因为身份的对立他们曾彼此伤害过,但他们依旧可以站在对方的立场去理解,去原谅。恰恰是因为见过彼此最狼狈的一面,而更敢于去坦诚,更容易去共情和悲悯。
祁浔将唐窈按在肩头靠着,“唐窈,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不要难过。”
唐窈渐渐平静下来,想起自己所刺的伤,起身掀开他颈后的绸衣领子,见包扎的纱布上仍旧有鲜血凐了出来,她想碰却又怕弄疼祁浔。
“是不是很疼?”
祁浔一抬眼便见唐窈哭得红肿的眼中尽是愧意和歉疚,他叹了口气,用大掌捂住唐窈的双眼。
“不许这样看着我。看你这样,我更疼。”
“你为什么,不生我的气……”
明明自己扎伤了他,还扎得那么深。
祁浔觉得掌中湿润起来,他只得替唐窈抹着眼泪。
“谁说我不生气的?可看你傻成这样,便不同你计较了。”
“你伤我一次,我便罚你为我担惊受怕三日,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