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清晨的雾沉沉的。
陈慢一双眼不出意外的红肿了,好在不是很明显,她抱着被子在床上呆坐了好一会儿,昨晚她的那通抱怨也不是莫名其妙就来了,大概是受了赵却清的刺激了。
和蒋京明在一起是件很累的事情。
好像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在努力。
刷牙洗脸,冷水拍在脸上才有了那么点活力,绑好头发她打开了门,蒋京明就坐在门边,仍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
身体僵硬。
“你挡到我的路了”
听见她的话,蒋京明才回过神,抬起脸,面容憔悴。
他站起来,腿已经麻了,脚步踉跄,他扶着墙才勉强撑住身躯,一夜未睡,脑子却不混乱。眼帘下显而易见的青黑,新冒出来的胡茬,仿佛在告诉她,他昨晚过的并不好。
陈慢一垂眼,越过他的身躯,朝客厅走去,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如鲠在喉,说不出话来。
她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拍拍他的手,还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去上班了。”
到底是没完全狠下心,还回头看了看他,“你脸色不太好,回房间好好休息吧。”
蒋京明想了一个晚上都没想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本来不都是好好的吗?唯一的变数就是赵却清这个女人。
这个他总共也没见过几面的女人。
可往深处想想,好像又不仅仅是这样。
她说,他总是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原来是不够坦诚。
*
蒋京明脑仁很疼,突突的跳,他自己按了按,那种疼痛感才好一点,雾霭下的晨光朦朦胧胧,窗外的景致若有似无,看不清楚。
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宛如死人,只有此起彼伏的胸口才能看出他的生气。
从小就没有人教他怎么去爱一个人,怎么去表达自己,他不会,只能靠着摸索出来的方式对待她。
可现在看来好像很糟糕。
她说她没有安全感,他忍着羞耻感把那个日记本主动摊在她眼前。
这个世上,还没有人想要了解他的内心,她大概是头一个吧。
唇角微勾,蒋京明想起来他初三隐隐约约知道自己的身体好像出了什么问题,他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约得医生,诊断结果来的很快。
那个时候“抑郁”这个两个字对他而言十分陌生,他拿着医生开的药神情恍惚的回到家,破天荒的,父母都在家。
父亲说话依然严厉,问他去哪里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袋子,生病去医院了。
未曾开口的母亲拿过他手里的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看了看,并没有把“轻度抑郁”四个字当一回事,看着他的目光微冷,“你在不满什么?不要任性也不要矫情。”
“蒋家的男人,没有任性的资格。”
蒋京明至今都记得那天她手指上涂着艳丽的红色指甲水,他的母亲是那样的美丽,却比任何人还要无情。
“我只是不舒服。”
母亲讥诮的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他怎么了,而母亲却把他这种病当成是个笑话在看,以为是他乞讨亲情的伎俩。
自那以后,他就再也不会对其他人提起这些。
怕遭受的还是这种不解的无意的伤害。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他住在何守的医院里,没办法生活。
他见过太多分崩离析的故事了,隔壁病房的男生也是这种病,他学业有成,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可他过的就是很不开心,他的女友每天都陪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可惜的是,这两个人最终还是分道扬镳。
男生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总喜欢哭,喜欢砸东西和伤害自己,久而久之,两个人都支撑不下去。
男生不想拖累女生。
女生也受不了这昏天黑日,看不见光的日子。
刺眼的光从云层中穿了出来,直直照在他的眼睛上,抬起眼皮,他感受到刺痛感,也没有用手去遮光,就静静的坐着。
*
陈慢一是有脾气就不能憋着的人,而且她心里藏不住事,也藏不住情绪,把话通通倒出来,就神清气爽。
今天早上没怎么搭理他,只不过想让他也尝尝被冷待的滋味。
姜花每天都来的比她要早,店里被她打理的井井有条,陈慢一走进去包还没来得及放下,隔壁服装店的老板抱着他的猫挡在她跟前,表情严肃。
“怎么了?”她问。
男人指了指他怀里虎皮色的猫咪,“我闺女,刚生了一窝的崽。”
陈慢一尴尬的笑笑,“恭喜恭喜。”她“诶”了声,“你没做给她做绝育吗?”
“太忙,本来打算下个礼拜去的,谁知道会出了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