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二爷廖二走后,下市里又重新熙攘了起来,叫卖声此起彼伏,袖手逛街的人们摩肩接踵。路边的商客锱铢必较,称斤论两,讨价还价,过往的码头工人将一件件货物搬运到城里。
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身上穿着褐色的锦衫,手里端着一杆旱烟,身后跟着几名奴仆打扮的下人,他踱步到王协的摊位前。
王协起身灿烂一笑,“胡爷,又来择菜呀?”
胡爷呵呵一笑,“这不是外面太乱了嘛,到处是剪径的蛾贼,大少爷求学回来了,得准备些佳肴。”
胡爷用烟枪指了指草席上的两尾锦鲤,“这鱼不错,要了。”
王协应了一声好勒,随即便用柳条穿起鱼唇,提溜了起来,胡爷身后的一名下人上前接了过来。
胡爷瞥见旁边还放着两捆柴,便问起身边的下人道:“伙房里的柴火还有多少?”
下人恭敬地答道:“胡总管,尚有一个月的柴火。”
胡爷微微蹙眉,挥了挥烟杆,指着王协的柴火说道:“我看这柴不错,一看就是深山老林里的老枝经烧,也买了罢!”
王协发自肺腑的笑着,眼前这位老者是北城李府的大管家,也是码头小老板的一位朋友,一年前的事情也少不了这胡总管的帮忙才可以平息。
看着眼前这个仍然不忘记能帮便帮自己一把的老者,手里端着最近西域传过来皇城里十分流行的旱烟杆子草石散,据说可以提神醒脑。时下里皇城中风靡的很,稍有权势的人物都手端一杆,显得倍有面子。
“一共二十二枚铜钱。”王协粗略的算了算,开口说道。
胡总管身后的仆人从怀里掏出了二十二枚汉制铜钱交给王协,胡总管对身后几个仆人吩咐了几句,便让他们各自去下市里买菜去了。
胡总管徐徐抽了一口烟,这烟他也是刚刚上手,还不熟练,吸得深了还是会呛到。
“你身手不错,现在到处是剪径蛾贼乱的很,朝廷四处征兵,不如你去投军,也比在这里强上百倍。”胡管家揶揄道,他此前给王协介绍了不少行当,比如去孙家学裁缝,去张家杀猪,去他李家做仆人等等,可是王协都不愿意。
王协知道胡总管是有心调侃他,在他们这些富人看来,去当小兵可是拿命在搏,只有最平贱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去从军,升官发财且不说,掉脑袋可是更有可能发生的事情。王协憨憨一笑,“胡爷可有门路,小子正有这样的打算。”
一般百姓投军与士族从军可不同,军中也分个三六九等,打仗可是得死人的,一般百姓从军往往是那排头的士卒,或是任人趋势的卒役,既挣不得几钱银子,还容易把命给搭进去了,所以百姓宁愿过些清苦的日子,也不愿过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情。
胡总管呵呵一笑带着不信,“你小子不怕死,若你敢去,我倒是真有门路!”说话间,胡总管咳了几声,他将烟杆递给王协,“试试看,西域传过来的叫旱烟的东西,吸几口神清气爽。”
王协接了过去,猛地吸了一口,胡总管见王协虎头虎脑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猛吸,心中暗笑,等着王协出洋相。
可是谁知王协闭上眼睛,慢慢回味着,他徐徐从鼻中喷出烟雾,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胡总管讶然道:“你小子居然还会抽旱烟?!”
王协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没有说话。
胡总管也没有深究,这小子的确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太多,让胡总管颇为惊奇,王协即认得文字,也通晓些史学,杂学,相比而言,抽一口旱烟,倒不算什么稀罕了。
胡总管一直都怀疑这小子在掉进黄河之前是哪家世族子弟,可是偏偏王协却说自己是个一穷二白的小子,无亲无故。这些年看来的确也没什么人去找过王协,王协也一直过着清苦穷困的生活。
“这几日大少爷刚回家有些忙,三日之后你到李府后门,我引你去见见贵人。”胡总管端着烟枪在胸前好似炫耀一般,丢下一句话,朝下市里走去。
看着胡总管远去的身影,王协缓缓回味着烟味,嘴中喃喃道:“一年多没有抽过烟了吧。”
王协陷入了思绪之中,他的眼里闪过沧桑和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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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晌午,王协卷起草席,拿起扁担,朝北城外走去。
忽然听到城门外一阵嘈杂之声,只听有人呼喊道:“董大将军大胜羌人,班师回朝啦!”
只见道路两边的行人拥挤,王协凑了过去,只见城门口一匹快马冲入城中,马上一位军士手持一面皂角旗,上面一个显眼的“董”字。那军士口中呼喝:“董大将军大破羌人十万人,杀敌七万,俘虏三万!”
那军士快马掠过,路边百姓听到此言皆欢呼声阵阵。
一年前,羌人集结十万大军攻陷西凉诸郡县,朝堂大为震动,董庞乃当今太后之兄,封上国柱,拜大将军,统领天下兵马,请命亲征西凉。
鏖战一年,终于大破羌族,凯旋班师回朝,百姓无不夹道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