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了两道弯踩上独木桥,桥下是散发着馥郁浓香气味的大片花海,掩在宽大袖摆下的手腕微动,本空无一物的指间多了枝带刺的徘徊花。攥的紧了花朵枝干上的刺不小心划破肌肤,带来微麻痛感的同时渗出零星几点暗红液体。
他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捻起花凑到鼻息闻了闻,又低头瞥了眼花海下横七竖八的腐烂尸体们,驻足不前的欣长身影动了起来,悠悠朝着目的地走去。
下了独木桥,飞身跃过养着黑头胖鲤鱼的至清水潭,再走一道七步长的石桥,石桥尽头悬着层层叠叠红色帐纱的地方就是血池。听着隐约传入耳中的啜泣声,韩儡儡故意踩重脚步发出些声响。
突然响起的动静惊到了隐在帐纱后的模糊身影,平地起风风猎猎,本静悬垂在地面上的红色帐纱被吹的飞起,露出了站立在帐纱两边的两人:“明公子?”
“是我。”韩儡儡穿过重重帐纱,出现在她面前。
见他来的如此突然,小红低头匆匆拭去脸上未干的泪渍,勉强挤出了个笑容:“方才还在想明公子何时回来,结果转眼就见到了。”
韩儡儡看着她不由蹙起了眉,停了几息又好像是许久,直等到面前飘忽的身影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时,才慢吞吞的把花递了出去,交代道:“今日买了烧鸡味儿的供香和花果味儿的蜡烛,供香蜡烛都是元宝斋的,李掌柜这月多送了两串金元宝,说是七月七续弦有了新夫人,要积福。”
小红破涕为笑,泛着莹莹水光的眼眸灿若星子,喃喃自语连道几声好,像是特意为了说服自己还重重点头:“那自然是好的!”
韩儡儡低垂着的眼睫微颤:“是很好。”
山下镇子里有个纸钱铺子元宝斋,铺子掌柜姓李,李掌柜二十丧妻如今年过六旬,膝下无子女孤身一身四十载……今日回来的晚是因他绕了个远去见了李掌柜的新夫人。
虽风华已老,但依稀窥得往日姿色,眉眼像极了自己眼前这位总是梳着妇人髻的女子。
他们这些个孤魂野妖都是被打的屈服或走投无路入了树精麾下以求庇护,小红却是四十年前主动寻到树精的洞府前,为的是要护那元宝斋李掌柜今世平安,并愿以自己攒了稀薄功德的魂体做交换。
韩儡儡多少懂些且欣赏她这般不求来生只活今世的做法。
能被喜爱的人记在脑子里装进胸口记挂了快一辈子,这般做法是值得的。
“明公子。”小红端坐在池边月牙台上的妆奁前唤了声他,透过泛黄的铜镜留意到所唤的人看了过来时,指向摆在桌案上的两套嫁衣问道:“黑山老爷差小鬼送来了两套,你看我穿哪套合适些?”
两套嫁衣样式相同,颜色是一红一白。
韩儡儡上前两步本为的是想看清嫁衣上的暗绣花纹,离得近了却尝到了飘进嘴里的熟悉苦味儿,随即脚步一转改了方向:“白色的罢。”
“是,白色的好,总归是穿过一次红嫁衣的人。”对镜描眉的女子缓缓绽出抹烂漫至极的笑,染了脂粉的脸庞不似往常那么惨淡,多了几分绯色,把摆放在首饰匣子上鲜艳欲滴的徘徊花都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