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侗只是礼节性的客气,并不谄媚,反正他不住在京城里,就算得罪了皇帝都不怕,官府抓不住的流寇多得很。“衙内的志向远大,谈吐沉稳,将来有将相之才。郡王则不同,人人都知道郡王好学、好吃、好游乐,能拨给练习射箭的时间,应该不多。恕我直言,你从进门开始奋难耐,跃跃欲试,左顾右盼,满面生辉,性情不够沉稳。没有射箭的天赋。”
喜怒是人之常情,但你堂堂郡王,终生衣食无忧的人上人,来拜访一个小小的禁军教头,礼数如此周全,有悖常理,见了我兴奋的两眼放光满面通红,心态有点过于浮躁。
容易大喜大怒的贵人还是不要学射艺比较好,以免牵连到我。
看这位礼数周全的衙内,就神色淡然。
林玄礼摸了摸脸,确实热热的有点烫手。气的头晕:[我不是为了你兴奋我是为了岳飞啊啊啊!男神啊!!]
[太过分了!射箭又不是狙击手你管我爱不爱兴奋呢?]
[啥啊你就说我没有射箭天赋,你能看到我的灵魂吗?逼急了我可就要倚势凌人了!]
“周教头,此言差矣,我现在的教师说我颇有天赋,只是年纪小。”
周侗点点头:“宫中人才济济,郡王的教师必是良师,足够了。”
林玄礼:“想请教头指点精妙。”
周侗:“没有精妙之处,就两点,拉得开硬弓,能射准靶心。”
王英拱了拱手:“郡王,请听学生一言。”
林玄礼:“不听,你不用劝,你我所求不同。”
王英笑道:“好,我不说。”
周侗:“……”更不能教了,郡王太跋扈,衙内的城府太深,年轻轻粉妆玉砌的小衙内被硬顶了一句,连半点恼火都没有,哪有这么好脾气的衙内。
还是那些村镇之中,为了博生计、为了打猎、为了抗击流寇匪徒的弟子学的用心,也更需要我。转身拿过一张弓:“请拉弓一试,或许可以为郡王效劳。”调整一下拉弓的姿势什么的,然后你俩都走!
林玄礼叹了口气,接过弓来,鼓着小胖脸,一勾就知道他是存心为难自己,太硬了:“我诚心敬佩教头,也愿意用心苦学,金银之资更是不在话下,也不用你常驻京城时常入宫。教头不妨斟酌一番,过两日再给我答复?”
说罢,用力拉弓,也不知道这是多硬的弓,反正以标准姿势拉弓,刚能拉开二寸多的距离就不行了,手指剧痛,差点出血。
周侗蹲下给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手臂的姿势:“再试。”
再试也还那样。
周侗:“这是我惯用的弓,郡王气力惊人,平日习武么?”
“已经练了两年基本功。”
林玄礼被指导了一会,又看他给王英指导了一会。
童贯在旁边催促:“郎君,再不回去就快到宫禁了。”回宫路上还要点时间呢。
周侗打定主意:“郡王,衙内,请回吧,容小人三思。”
林玄礼出巷的路上,频频回头盯着王英看,一开始还有点恼火,气这小猪赶在自己前面,转念一想,这我有什么可气的,我又不真是个小屁孩,他看起来倒是个会有出息的样子。
“教头说的倒是没错,你果然比我更沉稳。”
你才几岁,怎么这么淡定。你肯定不是拱了扈三娘的那个死猪头。
王英还以为他要找茬呢,见他没有,也不惊讶:“郡王学得文武双全,将来有施展的地方吗?”
林玄礼哈哈一笑:“当然有!”
王英不顾老管家的阻拦,催马上前,稍微落后半个马身,欠身低声道:“郡王所谋不遂。”
林玄礼被这双眼睛一盯,打了个寒颤,紧紧的盯着他:“你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王英:“此时此刻周教头已经打点行囊,只等我们走远,就连夜出京,以免麻烦。倘若郡王今日不来,我有十分把握拜师。”
林玄礼挑眉,心说你说话的样子真不像个小孩:“那可未必。高蜜,你回去看看。他如果要走,不用拦,反正也拦不住。”
高蜜应了一声,跑回去看。眨眼间又跑回来:“是这样。”嘿嘿嘿,童贯你惨了。
王英又说:“我看郡王的神色,前来拜师是另有所图。只是目的不明,令他人惊骇。”
林玄礼想了想,心说周侗不会以为我学会射箭是为了刺杀我六哥吧……这样连夜逃跑。哎,算了算了,我跟他说岳飞的事儿才叫离奇呢。
“王英,你又为何而来?只是因为读了诗书,就要学箭法?令尊令慈也应是诗书世家,怎么能准许你舞刀弄枪,做这些粗鲁事?”
王英悠然道:“再过二三十年,粗鲁事可以建功立业,也能安身立命。”
林玄礼悚然一惊,心说:[老乡!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吗!你太淡定了!但是你装小孩这部分不如我。]
[礼子冷静啊礼子,他可能只是本土的一个小天才!不要轻易暴露身份!]
[难道他爹看出来君王年轻、锐意进取,将来肯定要用兵,趁着武将子弟都想转文官的时候,逆向思维,别人都抛盘的时候他强势接盘,让儿子文武双全,填补新君用人的空缺?妈的这帮政治家!]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到时候我请你喝酒。”
王英平静淡然的眼神微微起了一点波澜,类似于疑惑,随即含笑告辞。心说这位郡王看起来一惊一乍,实则不然。最起码他看起来全然不像个小孩子,他的目的果然不是周侗,似乎也不是箭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