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官家礼节性的悲伤过度不去上朝。
那两个小雪人化了一点,又堆了更大的。原本是滚了六个球,从小到大的摞在一次,戳了个坑坑当眼睛,捏了雪棒当小胳膊。这次大的不一样,用前面插了两个松塔,后面插了一只长松枝,称为雪狗。
看过的人都觉得今年过年没有冰雕匠人,郡王好可怜。
“她们根本不懂自己动手的快乐。”
林玄礼觉得趁着这个新年,不上朝,罢宴,少吃肉,正是个减脂增肌认真练武的好时间段,还想拉他去打拳或者蹴鞠、锤丸,活动活动身体,也能强身健体——会变成元气满满的哥哥。
结果叨叨了几次,赵煦充耳不闻,继续不动如山的翻看各地官员名册,或是和兄弟们聚会。兄弟聚会时可以让史官出去,不记录。
群臣接连上表请他临朝听政,已经有四次。
按照礼法得七次奏请才能应允。
在调换官员、研究名单、吟诗、作对、品香、观花、赏雪、弹琴、绘画、书法、研究地图等诸事做了,唯独不能和小美女一起玩:“佶儿,你平日玩什么?除了练武和烹调。动静别太大,也不用出宫的。”
林玄礼眼睛一亮:“我有时候和人打双陆棋。在宫外也玩,有时候赌点钱。哥哥富有四海,咱们赌的别的?”
赵煦:“封号还是封户?”封几百户什么都是虚封,就是个俸禄标准,他一点地方都管不到。
林玄礼抓着他的胳膊,坏笑道:“嘿嘿,谁输了绕着宫殿走一圈,怎么样?”
“倒是节俭。你就想让我跟你一样,满院子蹦蹦跳跳。”
赵似:“六哥,这个好!我常和十一哥蹴鞠,很好玩的。”
当即吩咐人拿来赌具,商量好规则,就玩了起来。
过了一个时辰,赵煦满怀期待的捻着一个骰子,往台子上一掷,输了。
林玄礼:“哈哈哈!”
赵似忙着把棋子都摆回去:“十一哥在赌博上颇有天赋。”
林玄礼得意的吃橘子:“我赢了三个点,快说一句三/山韵的诗,要不然就出去绕着宫殿跑一圈。”
这可真难不住人。“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赵煦想也不想:“山为樽,水为沼,酒徒历历坐洲岛。”
林玄礼惋惜的摸摸下巴:“可惜这个不难。”
麻将和牌九都没发明吧?
现在还流行双陆。
今日的规则是输几点就以此韵为第一个字,找一句古诗,不许用数字,说过的不许重复。不赌钱,赌的是说不上来的就出去跑圈。还挺文雅的。
已经玩了一上午,还没有一个人出去跑过。
林玄礼以一定要让六哥出去活动一圈为动力,赵煦以一定要让弟弟们出去跑几圈为动力,赵似就想看看他们榨干全部古诗词之后,自己能写什么诗顶替进来。
三人草草吃了中午饭,继续一圈圈的玩双陆,一直玩到日暮西斜,御侍们点燃蜡烛。
兄弟三人,每人出去溜达了三、四圈。
林玄礼一脸庆幸的扶着门框:[虽然我文化不行,但是我打牌行啊!]
[真有初一和小伙伴们熬夜打牌的感觉。]
赵煦愿赌服输的溜达回来:“天黑了,明日再战,我晚上还得看会书。玩的我腰疼。”
赵似:“今日说过的诗句,明天还能再用吗?”能用就没什么意思,不能用又要逼死人,回去我连夜给从一到九的这几个数的韵脚写几句诗出来留着用。
商量了一下,不行。
仨人回去各自翻书、写诗,凑了一篇小抄揣在袖子里,再战。
第一天全用古诗,第二天用翻到的古诗和自己新写的支应了半天,第三天中午。
“不玩了,跑不动了。”
林玄礼得意的啃着冰糖葫芦:“六哥,您要是不攒二十圈再出去走,也不会这么累。”
“出去一趟就得穿大氅、风帽、棉靴,回来还得脱。太费事了。”赵煦这次脱了大氅风帽,坐在椅子里:“哎,赌博真是伤身。还不如赌钱呢,哪怕让你把内库的钱都赢了去,也不算什么。”
赵似:“那还了得,哥哥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是十一哥会送回去么?”
林玄礼和他相视一笑:“以我爱惹事的风格,还有御史们拿我搪塞差事的次数,六哥可以每次罚我三百贯,要不了多久,就都罚回去了。”
“哈哈哈”赵煦想的其实是他不会要太多,只取适量,或是继续讨要名人诗画、汉唐兵器,也不会真搬空我的内库,那里面多少布帛、存粮、黄金白银铜钱铁钱呢。搬来搬去,不知道要有多少损耗、“今日天色很好。一会召王英进宫来陪你玩,好不好?也让我看看你们平时怎么玩。”
过年时本来要看摔跤作娱乐,仁宗还喜欢看女子摔跤——穿得很少那种。
“好哇!我正想找她玩呢!”林玄礼等了一个月,憋不住了:“六哥,按理说我不应该问关于官员任命的事…但是,此时此刻,苏轼也该回来了吧?上次被我牵连在内,我虽然给他寄了些东西,总觉得于心不安。”
[云中谁寄香肠来,糕干礼盒,香满西楼。]
[李清照要是听说我抄袭她还没写出来的诗,得写词骂我,骂三篇。]
[现在刚过去,还没吃到荔枝吧。]
赵煦笑道:“你还不知道么?我昨日任命他做礼部尚书,现在的礼部尚书顶了吕大防的位置,吕大防么,做完山陵使就该致仕了。旧党胡乱攀咬牵连人,不用理由,这和你无关。他们结下死仇时你还没出生呢。”最后给他一个体面,让太皇太后比较喜欢的臣属送她走。
奇怪,任命官员的事满朝皆知,佶儿怎么不知道?
林玄礼也想知道自己怎么没听说这件事,我喜欢的胖子,他要回来啦!他在历史上回来过吗?有!做了几个月礼部尚书,同时他弟苏辙被贬走了,兄弟俩往返没能相见。对,整个宋史我就对宋徽宗前后最熟,这段可以确保的。后来章惇救了苏轼一次,然后才去的海南岛。
[我想给苏东坡唱一首《假行僧》。]
[他的一生真是个公路片。]
“一会我和王英切磋时,您别看,她毕竟是个女孩子,面见君王会害羞的。”
赵煦:“是吗?她打你的时候可连男女授受不亲都不管。你是怕在我面前丢脸吧?”再过几年,你们要是还打架,真有可能打的珠胎暗结,到时候还得让向娘娘善后。厮扑么,要么是男男,要么是女女,这男女搂抱在一起,不论美丑的,都有些尴尬。佶儿都快十一岁了,还是这么不解风情。
赏玩一会腊梅盆景。
王繁英又是一副男孩打扮,穿着素净的蓝袍、腰上系着一条孝带子,入宫来了。
全京城都在为太皇太后戴孝。
她第一次见官家,好奇的往上一瞄了一眼,不禁暗暗点头。好气度,有君王的风范,只是元气弱了一些,气血不足。
赵煦也是第一次见她,瞧见面貌微微一惊,长得倒是俊,单眼皮的大眼睛,高鼻梁,叫人想起木兰辞,真是‘安能辨我是雌雄’的一位小娘子:“在屋里铺上垫子,你们就在这里切磋,朕亲自检查弟弟的功课。”
林玄礼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王英!我前两天新研究了一招,特别好!专门能克你那点小伎俩。今日把你摔了,别有人说我不懂怜香惜玉。”
王繁英的疑惑一闪而过,想起来了,表演性切磋前必须的气氛烘托,表情有点微妙的嫌弃,晃着脖子,把垂下来的孝带掖进系好的腰带中:“你今日不输的那么快,我就谢天谢地,阿弥陀佛。”
各去了大衣裳,里面都是夹衣外罩毛茸茸长坎肩。
林玄礼摆了个太*祖长拳的起手式,第一式双抄封天、第二式冲步双掌、第三式回首双刁,大开大合,出拳准,下蹲稳,足下生根。
摆了一个非常黄飞鸿的姿势。
王繁英也很配合的摆了起手式,双手穿插招式,掌、爪交互,虎虎生风,双手往前同时一插,几乎要打出音爆。一副马上就要撕碎对手的样子。
赵煦坐在旁边端着小茶盅观战,本来看弟弟高高壮壮的,好像一定能赢,可是王小娘子这一插,快如雷霆,还带着风声,又叫人拿不准主意了。紧张的放下茶盅,觉得这场厮扑格外叫人紧张。
林玄礼看她的招式有一点像金硬流唐手,但是也不确定,两辈子都没见过唐代的唐手什么样。
“除了要害和脸不能打之外,不拘什么招式,只管领教!”
王繁英也想要这样,点点头:“请赐教!”
二人同时出手,林玄礼箭步上前,抬腿就是一脚,弹踢她大腿外侧。与此同时,王繁英也是箭步上前,一掌就向林玄礼的脸。
同时拉近了距离,林玄礼这一脚的威力就不再了,要脚背、脚踝扫中才有威力,起腿时准备的不是顶膝,而王繁英已经挤到他抬起腿时膝盖的位置。这一掌要是被打中了,脸上得肿几天。
林玄礼慌忙把腿落地,往下一潜,又怕她拿膝盖迎击自己的脸,左手拦腰一搂,右手往下要绊她的膝盖窝,一捞就能摔个屁墩:“说好了不打脸!”
王繁英另一只手正在下面等着他,不能让他往下抓到自己的膝盖,小臂卡在他脖子上往上顶着下巴,林玄礼往后仰头闪避躲,她继续往前跟进,尽力不让他低头:“虚招!打实了算我输。”
林玄礼暗恨自己不够狠心,拼着被抽一巴掌,就能先赢一回合,划算的。别人天天说我金尊玉贵,我还真信了!?只觉得自己现在脖子被卡住,仰着头,双臂下垂摆动,活似一个大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