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明寨里两千多人,也能有些人才。我要一个人。”林玄礼发号施令:“我要一个视力极好,能看到千米之外,能看清楚西夏军主帅大帐前有人走动,看到主帅出没出门的人。”
这要求给各营安排下去,立刻就推举出来三个人。这些不读书写字学习的人眼神都还可以,有些人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稍逊一点,大部分人视力还看得过去,而这仨人则是在一座山头上能看见另一座山头上的人挥手示意的眼力。
林玄礼当即把仨人中比较聪明,说话能表达清楚的一个选走了:“你就在这儿盯着,看见那座大纛旗旁边最华丽的帐篷了吧?盯着他,有人跑进去,或者有人,有很多人出来都告诉我。”
“俺行,俺不能啥也不干吧?”
“顺便帮忙搬东西,一定要盯紧了!”
都监打算试试郡王的计划——不试也不行,亮出身份就不打算服从指挥了。只是有一点,现在各大小军官听说他的身份之后,都对能等到援军这件事信心百倍,充满力量,但决定暂时不对士兵们揭露遂宁郡王的身份。士兵们只要看到长官充满信心底气十足,也会被感染,不需要什么都知道。
毕竟士兵们没听说要寻找‘京城·文武双全·肥白端庄·娇气·挑嘴’‘胖若菩萨圆脸、肤色雪白、剑眉、桃花眼’少年的命令,也很难理解一起抠脚闲聊的未成年是从京城溜出来的郡王,就这件事情的离奇程度会让人呆滞。如果在瞬息万变的战场上,都不顾着城下的敌人,全都偷看郡王长什么样,尤其是另外三面城墙的士兵们——那还得了!
都监了解这些士兵有多爱看热闹,他们这辈子大概都没有去京城的机会,更别提见到郡王这样的大人物,正因为如此,有可能不顾生死也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如果是这样,岂不是一切都白费。
林玄礼自报身份之后,爽的要飘起来,直到被城墙上堆放的物资绊了一下,冷静下来开始专注的摆弄床弩。
老苗:“歪了歪了,没调准。”只好过去帮忙。
林都头反倒不会用,在旁边看着:“拉这两根绳子就能上弦?”
老苗:“对。”
其他人虽然不明白守将、都监为什么会帮着一个小副都头做事,但认得床弩,都万分惊喜:“听说延州城里才有十张床弩,咱们这小地方怎么会有。”
“难道这是郡…林…副都头!带来的行李?”
“不能吧……?”
林玄礼笑而不语。以前只知道在仁宗之前,兵法书是禁书,现在到了边关才确定,仁宗朝给兵书开禁之后,武经总要里记录的那些器械图纸还有火器图纸依然是禁止流通的——就连宋军中的工匠也不是都懂。
都监不敢碰郡王,只好笑了笑:“上天保佑吧。”
远处的守城士兵都想趁着敌人没开始攻城之前,先过来看看。
都监厉声呵斥:“滚回去!谁敢擅离职守,今夜安排他去偷营!”
所有士兵立刻规规矩矩的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偷营就是死。
质量不是很好的床弩,质量不是很好也无法精确制导更无法计算重心和抛物线的导弹。
[赌命赌命。]
林玄礼听见敌军开始攻城,城头上的人将士们拿起弓箭还击,他又往城下看了看,依然和昨天一样,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西夏军。
大的是帐篷,小的是马,更小的是人。
有传令官模样的人,横刀跨马,在军营中小跑着,指挥士兵们。
初冬时节草木凋零,塞外狂风呼啸着有些凄厉,狂野和远处被山峰挡住拐过来的狂风一点都不客气,吹的西夏人旌旗都被抻直了,在寒风中傻波楞登,好像一根根被冻直的冰棍。
金明寨城头上也是旌旗猎猎,重逢展现出宋军的雄心和绝不屈服的斗志。
林玄礼短暂的双标了一下,这十万人和春运时能见到的几万人又不一样,春运时那是挤的像沙丁鱼罐头一样,密度很高,这些驻扎的士兵支着帐篷,在军营中留有人行马跑的道路,各种存取的物资,占地面积很大,士兵之间距离更稀松,初步估计是以金明寨为中心,在四周驻扎了三五里地的西夏军。
别说是延州城派来的探子无法靠近,就算是兔子和土拨鼠,也快要被打光了。
林玄礼拿着弓箭站在立牌后,继续一箭一个:[我算是知道超级巨星是什么感觉了。粉丝大概也是这么嗷嗷乱喊着往上冲的。我爱……射死你们!]
[六哥要是在现代,那就是盛世美颜霸总,我可以继续蹭他热度。]
[这次打完仗回去,大概耳朵会被拧掉,六哥和向太后得轮流来一遍。她那长指甲,啧。]
[我已经是个杀人如麻的人了!要不是来的路上练一次,我可能会有战争后遗症吧。]
[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都监有些忧虑,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去,巡城,观察西夏人主攻哪一面城,指挥守城的战略,安排轮岗,抽打偷懒的士兵。
工匠们又紧张兮兮的把填好□□留了引线又封口的粗制滥造的铁皮卷子一根根抱过来,轻拿轻放。“您一定要小心啊。”
“副都头,您最好别自己动用,叫别人替你来。”
“是啊,这可能会炸。”
工匠们虽然不知道他是谁,却知道他给钱给的多。
旁边一个年轻士兵也鏖战了两天,怒道:“是我们这些贼配军命贱?”
家里没有田地,入伍为了有口饭吃,没想到到了这一步,老兵们说要死在这里。平时看林副都头脸上干干净净、颐指气使一副有钱人样子,升迁的又快,就很碍眼,到了生死关头还要别人替他去死?
林都头一脚把这个年轻士兵踢开:“礼子箭无虚发,你五十箭最多能杀十个人。”
林玄礼也觉得有点尴尬。对着城墙下一箭一个,继续干掉抬着□□冲锋在前的西夏士兵。
他们也不是来送死的木头人,当然知道拿盾牌挡住斜上方的方向,遮着自己的头和身子。
林玄礼瞄了又瞄,放过这个,让战友拿石头去砸。
等下一个肩膀扛着云梯手里拿着盾牌的人冲过来时,一箭钉在他伸出来的脚上。
羽箭穿过脚掌,直接钉入泥土中。这个西夏兵只顾着往前冲,还没来得及收住惯性,就往前一跌,连带着后面扛云梯的人一起摔成一团。
林玄礼立刻在城楼上开溜。“我找到乐子了!”
西夏军的盾牌以圆盾为主,只要掐准节奏,像是超级玛丽跳乌龟、黄金矿工抓老鼠的节奏,就能让敌军‘膝盖或脚上中了一箭’。可能是找到感觉了,现在这箭越射越准。
“副都头!干嘛不杀了他们?”
林玄礼呵呵一笑,愉快的解释:“他们腿上受了伤,满地挣扎能绊倒人,拖回去又缺医少药,说不定连腿都要截下去才能活命。这样一来没法上阵打仗,还要浪费粮食,日夜哀嚎让西夏人睡不着,逃走时还会拖累速度。”
等我扔手榴弹的,制造一大堆瘸子给他们。呵呵,马上民族?都给老子滚下来种地糊口。
都监击掌叫好:“妙啊。我也想这样,奈何技不如人。副都头,你在四面城上都走一走,兼顾着。”
西夏人也发现每一边城墙上只有十几个人箭法特别好,但有一个人特别缺德。
一箭射死也就死了,至多绊脚,拖回去就好。膝盖中了一箭的西夏士兵既痛又怕,趴在地上挣扎就很碍事,又下意识去抱路过的士兵的腿求救。
被抱住腿的人摔倒了,要是被人踩几脚,就彻底爬不起来。
小路受伤不重,包扎好了又出来给他扛一捆捆的箭,以供副都头环绕城池制造瘸子。
金明寨里有一个视力最好的小兵,几乎能看到千里之外,一直就负责搬运物资和观察情况,紧张的报告:“帅帐里有三个人出来,上马往咱们这边来了!看起来穿一样的衣服。”
林玄礼绕着城墙干了一圈,敌军护着头就射脚,护着脚就射头,看哪里被进攻的比较紧急就帮忙顶一下。射一百多箭,手抖的不准了,停下来休息片刻。
都监忍了又忍,只看他穿着羊皮袄,用一根腰带勒住腰,又能支撑着腰上使劲,又能保暖,可是皮袄宽宽大大的一勒,又显得腰很细,终于在他停下来的间歇问:“副都头是为了隐匿身份,瘦了这么多么?”拿到了外貌描写啊,不长这样。说是圆脸儿,胖的像是佛像一样,结果这么瘦,这谁认得出来。
林玄礼以手扶膝,喘着气:“哎,一路上这几个月,吃的比宫里差多了,受了不少苦。”
“是啊。想必等…您兄长见了,一定会很心疼。”出门前白白胖胖,到现在又黑又瘦。
林玄礼想了想:“倒是可怜可爱。”
不知道他身份的老苗还以为都监是看他前途无量,才这样礼贤下士,拍了一巴掌:“什么时候用床弩?还有这些大火箭?”
“下午。”林玄礼有点踌躇:“机会只有一两次,下次西夏主将就不会跑这么近。”或者做点掩饰再跑过来,只要有一次,记录,从此以后西夏和辽国的主将都不会靠的城池这么近。我得抓住这次机会。
中午吃完饭,下午就见西夏人似乎被‘瘸子制造机’激怒了,攻击的更加猛烈。
林玄礼在城头上看着,有几个消极懈怠磨洋工的西夏士兵,被他们的行刑队揪出来,就在城下按倒斩首。
一刀下去,鲜血滋出挺远,人头落地。
双方军队为之一震。
西夏士兵不敢再畏缩不前,拼了变成瘸子或者死,也得攻城。
金明寨上的宋兵也知道了,这帮家伙要开始发狠了,赶紧摩拳擦掌揉揉微微的冻伤的手,做好迎敌的准备。
林玄礼回头看了看,手榴弹的质量也不太好,火箭的质量也令人堪忧——记忆中导弹都是很精良的。眼前这些东西,有种做出来就应该进军事博物馆的感觉,这都是什么歪瓜裂枣。[纯手工打造土治手榴弹·大宋匠人精神。]
抓起一个手榴弹颠了颠,不知道为啥,感觉□□有点没填实,一晃起来有点沙沙沙的感觉。也顾不得多想,既然涂了磷粉,只要用力一扯绳子摩擦发热,就能在内部燃起火焰,那就用吧。
“西夏主将距离城墙约有三百米!!”
“张都头被敌人拽下城池同归于尽!!”
“将军,城里只有一万多只箭了!”
“将军,四面城都遭遇猛攻!煮金汁吧!”
都监毫不迟疑:“煮!”
从军营里制造的很多便便,也不加井水,城头上的士兵们人体供水,尿满一锅,就开始煮。
其实这一招用在冬天守城不好,凉了之后不那么臭,夏天用才是最好的,臭味经久不散。
林玄礼默默拿擦汗用的毛巾围住口鼻,是有点汗的咸味,略等于海盐香水。这一筐手榴弹要是有一个炸膛的,自己的胳膊就没了。但是得赌一把。
工匠们突然举着一个临时打造出来,还热腾腾,在冷风中散发白烟的铁盾牌冲上城头,把盾牌搁在床弩旁边:“副都头!您开动床弩时一定要遮着自己!”
林玄礼:“好!”
扯了一根引线,飞快的往外一扔。
土质手榴弹还没落地,就爆炸了,带着浓浓的黑烟,炸的周围几个西夏士兵满脸嵌满弹片哗哗流血,身上倒是没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