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连续三天没事,不上朝,不召见朝臣,就在宫里乘凉,看奏本。花园中假山石洞中非常凉爽,可惜他进去待时间长了会风寒,只能用冰解暑。
各地的奏报异常详尽。每个州城府县都有两套官衙,各自暗中上报,要想隐瞒什么事很难。
大宋的官家对全国各地有超乎寻常的控制力,对兵权也抓到非常紧——只要够勤劳。
全国各地的奏报里,还是佶儿写的最好笑。每次入手都很厚,展开来仔细一看,倒是事无巨细的记录了所有见闻,规格也很标准,但除了没事发生和异常好笑之外,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不是每个臣子都敢在给官家的奏本里夹带诗词歌赋以及琴谱,他们倒是会上奏一些有谶语含义的民歌。
官家看着密信笑了许久,放下之后又忍不住拿起来,递给旁边的太监:“你把这段歌词单独抄下来。”果真是军中特产。
“遵命。”内侍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也笑:“这边关小曲真有趣,比京里的宫调杂戏不差。”
端端正正的抄下来,所有奏札都要送去存档,不能单独拿出来。
郝随捧场道:“送到刘娘娘那儿去,选一个宫调配着么?”晚上时她那几个善于音律的宫女弹琴,刘娘娘总能唱新歌。
官家想了想:“送去教坊司,叫他们加紧排演出来,明日宴会上唱来听。”
是白白胖胖超级可爱的女儿的生日宴!她可能还听不懂。因为是两岁生日,又有战况,就不大操大办,只在宫里欢庆一番,看看戏听听小曲。
教坊司里不全是女眷,也有男的。
优伶上来表演了一段杂耍,且歌且舞,做出许多滑稽好笑的表情动作,引人发笑,作势要睡觉:“大姐与我收拾好藤穿的大帽,明早要教场中去下操。枕边专听莺儿叫,偶然睡去了。”
就作势睡倒,一个鹞子翻身又挑起来,急急风一响,慌里慌张四处张望:“呀,晓星儿这样高,呀,不好了,罢了,误了,铳也放了,旗也挂了,门也开了,人也齐了。只得穿上一双绣鞋也,跑到教场中去点卯。”
又作出一副弓着身子,试图用短衣襟遮住脚面的样子,羞羞答答的迈步行走,摇摇摆摆,翘着兰花指,仿佛被人取笑了一番,扭扭捏捏。
除了过生日的二宝没听懂之外,笑倒了一片人。
赵煦在他一出场就放下酒杯,果然比想的还好笑。
刘清菁本来不想给面子,新歌不给她,送到教坊司去还不让她知道内容,但实在是太好笑了。
太妃笑的不行:“呦,这可太好笑了,别是佶儿的亲身经历吧?”
向太后本来正笑着呢,意兴阑珊的摆摆手:“不能,王繁英虽然炼丹去了,却没闭关,哀家严令她娘每日进去看看她是否安好。”
炼丹!闭关!听听这不靠谱的爱好。大宋的官家、亲王之中,凡事喜欢求仙问道、占卜巫术的,从宋真宗开始,那有一个有好的。也不知道炼的什么丹药,吃了之后叫人是死是活。
总归没跟着佶儿出门就是好事,军中不能携带女眷,一个王爷跑过去就够胡闹了。
……
拔营又向前推进,把原本‘只要骑马疾驰一个时辰就能到边界’(三四十里地)的距离向前推进到跨越国界线。
包括哪些一眼望不到头的筑城器材,无数车的铲子,夯土用的巨大石锤。土到不需要担心,黄土高坡,最适合夯土。
因为军队前线已经推过了国境线,大营也得随之往前挪,时间就是军情。
折可适早就赶赴熙河路,领兵寻找时机进攻西夏。
各路的将军都在带领士兵按照约定好的日期进攻。以几千兵马对几千兵马的数量对战。
章楶穿着威风八面的甲胄,也不管热不热,手执长鞭指着前方:“西夏不止一次越过国境,犯我大宋边疆,冒犯君威,辜负圣恩。今时今日,我大宋将士已经占领了这一座天都山。”
他手里的马鞭比划了一个挺大范围,远方巨大的一座山:“问问三军将士,在西夏国界上扎营的感觉怎么样?此战不要急于求胜。只等大战之后,重划国界,免去岁币,把这西夏人治下的不毛之地,改为大宋的屯田之地。”
军队本来走的也不是很累,听传令官飞马到各营中穿搭经略相公的话,就觉得非常有信心。
前方和侧方貌似是连绵不绝的矮矮山势,身后的旌旗招展‘大宋经略安抚使章’和‘平江、镇江军节度使、秦凤路监军赵’的大旗格外显眼,此外还有镇戎,德顺,通远。定边、绥德、清平、庆成各军军旗,总共十三面大旗,每一只大旗代表了他统帅的一只军,也就是一万人。
只不过这些军队不全到这儿来,旗帜在这里只代表服从,跟着大营一起行动的只有八万兵马——同样一眼望不到头。
军队一顿饭就能吃八万斤粮。
林玄礼回头看了看南边,从铠甲缝隙里伸手进去挠挠肚子,感觉自己需要来点痱子粉。睁大眼睛四处寻觅,问身旁的郭成:“这里没有界碑么?”宋夏之间的分界线何在?我怎么没看见国界碑,或者任何明确标出来的东西?而且每次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