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郎怜惜人才,连我都肯招揽,我有一位兄长,比我还强十倍有余。”
林玄礼微微一笑:“你说的是完颜阿骨打?他箭射三百步,勇锐豁达,朕也早有耳闻,可惜未曾一见。”
粘罕谦逊道:“他虽然位卑职小,也不敢擅自离开自己的领地。有他遮掩,我悄悄跑出来没人发现。阿骨打也对宋主仰慕已久,想不到您也听说过他。十一郎真是无所不知。”
“有很多人投我所好,知道我喜欢听勇士、好汉的故事,不论多远都给我送来。”林玄礼惆怅的说:“我还真想和他比一比,看看谁的箭法更精准。”
粘罕本来想客气客气,但是阿骨打实在是太强了,自己没法昧着良心夸赵十一郎会更强,十一郎射箭最多能到百步,阿骨打能到三百步,还是准的。这就说明弓硬了两倍,眼里也在两倍之上。
话题很快就从阿骨打身上离开,转到辽国以及辽国朝廷。
两人近乎热情的骂了一会占据燕云十六州并压制女真人生存发展的辽国,并意银了一会辽国如何在耶律延禧的治理下走向衰败,畅想了一下‘因粮于敌’的美好远景,以及大宋吞并整个辽国、女真人会很愿意出力。“不只是被十一郎的义气打动,其实还想减少赋税,还有官员的盘剥。”
“到那时候我收谁的税,也不能收贤弟你的。更何况做了官就不用纳税,到时候你做生意过关卡时,能大赚一笔。”林玄礼欣赏的看着他:“你机敏果干,又耳聪目明,好可惜不是我家兄弟,要不然一定重用。”
粘罕简直有点不安:“在宫外时,只要您愿意,我很想像过去那样叫十一哥。”
好像马上就要结为八拜之交。粘罕趁机说了自己真正的计划,对双方都有好处的计划。
……
林玄礼笑吟吟的回宫批奏折,吃了晚饭,赶走其他人,靠在椅子里喝酒擦剑,用软布轻轻打磨:“娘娘啊,我今天和粘罕聊的极好,极其投缘,真是相逢恨晚,是八拜之交。”
王繁英端着加了鲜茉莉花的茶,滋遛滋遛喝了两口,吹了吹小花朵:“别让我猜啊。你装的太好了。”
他这才不笑了,擦着剑:“我觉得我还是得杀了他,我可太喜欢他了。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尽量做到赏罚分明,凭他的能力想要高官厚禄一点都不难。真怕将来有安禄山之乱。我只想让他一个人来到这里。他想举族来投,又大肆夸赞完颜阿骨打。虽然西夏、吐蕃两地举族来投的有不少……但是吧。”
弹了弹剑身,继续擦了又擦:“但是他想的没那么简单,他想在宋辽之间圈一块地,要我给完颜阿骨打提供物资,名为宋臣,实际上和西夏王一个想法。他极力把完颜阿骨打举荐给我,说是女真数千人有心来投,完颜阿骨打对我仰慕已久,实际上他是想要从中渔利,想让我和耶律延禧竞价,看谁能给他们更好的待遇,更少的赋税。女真兵没有铠甲和火器,现在的能力其实不强。”
“别看他说的谦卑可怜,完颜阿骨打手下也有几百名壮士,阿骨打他爹说‘惟此子足了契丹事。’粘罕也算是个都监,管的人管的事都不少。他来到我这儿,谋求的是榷场提辖的位置,这在中层官员里可是最肥的职务。到时候边关贸易被这群女真人把持了,进出口方面卡油,背靠大树好乘凉,养肥了自己……他倒是很会想哦。直接想要下一个海关!那是肥差。”
王繁英:“确实是很多钱。”
“粘罕这个人呢,只能为臣,没有为君的潜质。历史上权倾朝野废立君王,他也没想要谋反。可话虽如此,他对完颜阿骨打真是忠心不二。他忠于这位酋长,还有他自己的民族。”林玄礼憋了一会,叹了口气:“如果穿越到靖康之耻后,灭了金国,屠城,我也干得出来,可是现在吧……”就觉得不可以这么罔顾人命你懂不懂,我还是希望征服他们,渔猎民族改成农耕民族。等我从海外弄来苞米种子,待着没事煮点苞米面碴子粥,熬鱼贴饼子,唱段二人转,这不好吗?这对统治阶级来说确实不好,算了我在想屁吃。
王繁英听他叨叨了这么长时间,知道他心里也没准主意:“是时势造英雄,只有辽主是昏君,他们未必能做大。现在大宋兵强马壮,倘若辽国真有什么不测,也伤不到我们的根基,还能趁机渔利。天下兴衰,不是灭了一群人就能治理好的。是吧,五胡乱华那会儿。只要条件具足,任何人都能执行□□。”
林玄礼有点烦闷:“我就不会。我为什么不是某点那种杀人如砍瓜切菜的人呢。”我只是,我相信在我生前,我能管理好这个国家,公正平等的同时用法律和军事实力约束诸番,后面的皇帝呢?
王繁英有点厌恶的说:“那种人不好,如果君王能随意杀人,我就得另做准备。”现在的生活多好,一点都不想从头开始招兵买马、乱世求生。说书人讲乱世霸主,那是精彩纷呈,三国演义多好看,隋唐演义多精彩,你问问当时的人活着有多累。
每次来到一个有序的世界,有房子和美味的一日三餐,晚上睡觉时什么都不担心,就够了,别无所求。遇到事再去想解决办法,完全没有上进心,尤其是在这个还不错的世界里,遇到一个积极向上还能扛事儿的同伴,可以彻底休息了,在后宫里还有人给我解闷,赚赚钱挺开心。
“官家杀人要遵照法律,屠杀不能干,一开始是屠杀外族,然后就是国内的政敌,最后是谋反的百姓,然后是被人诬陷貌似对你有威胁的朝臣,你的亲人,弟弟和儿子,以及精明强干的皇后。如果遵照法律杀人,就不会滥杀无辜。扯远了,又怜惜人才,又忌惮人才。你是曹操吗?”
林玄礼被怼的无言以对,继续擦剑,生硬的转移话题:“此剑上法圆天以顺三光,下法方地以顺四时,中和民意以安四乡。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此剑一用,天下服矣。”
王繁英上床睡觉:“如果你留下他,那么你十年二十年都想杀了他。如果你杀了他,你永远都不会后悔。”
林玄礼的眼睛一亮,重重的拍大腿:“说得对!说的太对了!睡觉,明天早上有大朝,再聊两天,打听打听辽国的军事和民生问题,就准备动手。”
他归顺的还是完颜阿骨打,不会对我献上忠心!他野心勃勃,学习和变化的速度太快,这两年时间学了太多的汉学,对我也说了太多不可信的甜言蜜语,我们聊的实在是太开心了。可是我只想要给金国釜底抽薪,把他拐走,他想要的是带着全族来吸血壮大,我们怎么会聊得好呢。
想要把整个女真部落拉过来,然后积蓄财富。李元昊的行进路线给他指明方向了!到时候在我收服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大宋想收服燕云十六州,到那时候,即便他称臣归顺,一样可以趁机像李元昊那样,先立功,然后搞到一点根基,不是封地而是女真人聚居的领地,蛰伏起来等待时机。五代十国那些国王,以及李元昊可以说是这帮后来者的人生导师。
抱住老婆亲了几口:“真是当局者迷,你看得清楚。”
……
每月初一十五,朔望日大朝,官家穿戴整齐,百官齐备,天还没亮就纷纷动身上朝,宫门外的马和驴几百匹,都戴了嚼子不许乱叫。
林玄礼也在天光微白时被人扶到椅子上,闭着眼睛挺着脖子继续睡,宫女给他梳头。
“朕要改制度…呼…才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好困啊。。。”
皇帝真是不能有夜生活,稍微有点就丧失良好睡眠,然后困的要死。就得晚上八点睡,早上四点起床才健康。
但是这个点起床倒是合理,早上四点多上朝,散朝之后八点能到衙门,百官也正好准时上班。
官家清醒一些之后:“派个人通知燕林……看好粘罕,保护好他。”
燕林听说这消息时懵逼了,领旨之后,想了又想,也只好叹气。
官家总会有各种各样离奇的想法。
史官在待诏时偶遇魏季礼,一把抓住,听着他口述了一下昨天发生的内容,并如实记录。
魏季礼也不知道官家做什么打算,如实都说了:“真是天威难测,官家的心思,咱们寻常人猜度不中。”有一点点可怕。官家当时的情绪和语气平和,却吓得我冷汗直冒。
史官挠挠眉毛:“下官都如实记下了。”
大朝会主要是一个仪式,几乎不探讨政务,除非官家准备征询百官的建议。大部分时候不允许官员提出讨论,不能让想发声的几名官员耽误所有人的时间。但准许送上奏本,等官家有空再看,看到了再招人进宫议事。
先在大朝会上宣布了先帝灵柩上路的时间——十天之后,皇室名单,跟随的名单,韩忠彦留下执守,章惇和六部尚书跟随启程,以及其他的一百来个人名。大半个朝廷都要出动。现在点名的官员回去都得打点行囊,准备十天之后出发。
可谓是浩浩荡荡,风光无限。
官家要通知的就这一件事。
然后收获大量的‘不要和辽人有来往’、‘女真人可能是辽国派来的细作和刺客’、‘女真人肯定是被辽国逼迫的无法生存想来投靠大宋,但是收留这些人会影响宋辽关系’、‘有很多从辽国逃来的汉人和辽人,这是官家圣德普照四方’、‘辽国不在乎人只在乎地,大宋不缺人只缺地,固然可以和辽少主买下这些女真人,又有什么用呢,还得挤出本来就不富裕的地,去安置外国人。有多余的地分给流民不好吗?对本国流离失所的人视若无睹,要仁爱外国人,这不是舍本逐末么?’等各种分析和劝谏。
以及各部门递交半年报告、有官员被弹劾。
章惇和韩忠彦一起进宫求见。
林玄礼看他俩进门的表情,就知道要说什么事,无奈的以手掩面:“好了好了,朕知道不该轻骑减从带着粘罕上街游玩,君子不重则不威,以后再也不了。别说了,还想要朕怎样?杀了他么?”我正打算这么做。
章惇就被噎回去了。
韩忠彦和官家不熟,反而更敢说:“官家,臣想起当年一桩旧事。当年太*祖曾经宠爱一名美婢,留恋不舍,几次贻误了朝政。还不等群臣劝谏,太*祖皇帝惊觉美色误事,于是痛下决心。”
林玄礼读过这个故事,但是没记住。“嗯,唉。”送出宫嫁人去了?
韩忠彦垂眸看着地:“官家,太*祖皇帝一片柔情,在夜里,趁着婢女睡着,杀了那婢女。当时的臣民以及后人,听说此事之后,齐声夸赞官家不为美色、娱乐而误事。”
[我滴个祖宗,你这做的可不对。她又没法把你拽到床上去。郑妙妙勾引我好几次,我是有点享受,也没上勾。]林玄礼冷漠脸:“太*祖一世豪杰,凭一己之力平定乱世,朕不敢比。韩卿还有别的事吗?”
韩忠彦:“西夏王求娶辽国公主不成,转而想要尊您为伯父,使臣透露说,西夏王李乾顺想要求娶大宋公主,不敢直接派遣使者,先询问臣,官家的态度如何。臣不敢猜测,特意前来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