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们难得沐休,之前这两个月的休息日在战争期间,都不敢放松休息,都得随时待诏。官家亲自挂帅出征在外,皇后不仅大权独揽还非常狠辣的清理了一些官员,谁也不敢落人口实。
现在好了,官家总算是回到大宋境内,安然无恙。官员们长长的松了口气,在衙门坐班时摸鱼写好劝谏他不能以身犯险的奏本,休息日洗白白擦香香,呼朋引伴享受美好假期。
章惇白天也忙于见下属官员,安排商榷了一大堆事,又警告他们不要在官家回来之后立刻说一大堆忠良的丧气话,要让官家乐呵一阵子再说,上奏这种事嘛,在天下太平时急不得。对皇后有什么意见,也要往后放一放,不要赶在人家小别胜新婚的时候去碍眼。
到晚上才有时间和儿孙们围炉夜话。一开口先教育他们习文练武,在这个最好的年代,最好的官家眼前,要努力做事:“想不到老夫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燕云十六州回归大宋。老夫可以放心的向官家告老辞官,从此以后游山玩水,不问政事。”而且和上一次回归不一样,上次没两年就被辽国抢回去了,这次看情形不会。
看到坐在身边的妻子笑了笑。
章惇老脸一红:“夫人不要取笑,老夫这次是认真的。燕云十六州已经回归正统,我还有什么可愁的呢?”
章老夫人徐徐说道:“相公每次都很认真。”可每次都没递上去,回头来就能找个借口。“这燕云十六州还没治理好呢。”
儿孙们不敢窃笑,只好低头藏起笑意。
章惇笑着摇头:“官家选贤任能,不差我一个人。”只是致仕之后也不想回原籍,并非不思念家乡,只是放不下京中的一切。京城中的消息四通八达,原籍家乡山清水秀,消息的畅通比不上。小儿子就任了幽州府的知府,这是军事要地,唐时是幽州都督府,现在新归附回来,需要耗费心力治理。一旦治理好了,可以作为将来进入政事堂的资历。
苏轼的精神稍好一些,和弟弟以及一群朋友一起在家赏雪观花,快快乐乐的烤梨子和烤肉吃,烤肉中已经纯熟的掺入洋葱,一起穿成串烤着。谈到官家如今的丰功伟业,人人都觉得震惊而梦幻。
苏辙如今算是得到重用,做着侍郎,打算等官家回来就致仕。
枢密院以及所有主战派的官员全都扬眉吐气,与有荣焉,官家这一场大胜,让他们这些支持官家御驾亲征的人,都能抬起头来做人,见了主和派的官员也不怕被人用寇准来讽刺。
官场上个个都期待新年假期,以往的惯例是放假整整一个月,供所有人走亲访友,但官家继位之后总喜欢提前勤政、折腾人,很少能休息满一个月。都估计这次差不多能过一个肥年。
汴京城中,家家户户都开始置办年货,眼看就要到腊月了,柴米粮油储备起来。
许多商铺也趁机打折促销,营造出一派热闹景象。厚土商行特意推出一系列新品。
宫中也是一样热闹,甚至更热闹一些。
向太后的病好了一些,坐在罗汉床上,往左边瞧瞧王皇后,王繁英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箭袖圆领袍,头上戴了个纯白的镂空白砗磲冠,这冠做的像菩萨头上的宝髻,有一点尖,向下收拢时又很圆润。砗磲比较轻,雕刻这么大一个雪白闪亮的冠也不沉,脸上不施脂粉,满脸的得意骄横。往右边看刘清菁,她穿了一件紫红色八达锦的褙子,里面明黄色的抹胸,下身也是明黄色的裤子,脸上浓妆艳抹,竟还有几分妖艳。
向太后看她俩都觉得讨厌,碍眼。到现在为止,在这俩皇后的明争暗斗之中,她一直保持着中立,就是因为都太烦了。“太子今日该到幽州城吧?他去迎佶儿,去的太早了。即便是森儿自己的主意,你们也应该拦一拦。”
刘清菁斜觑着政敌:“可不是么,毕竟只是侄子,人家不心疼。”
王繁英气定神闲,懒得给她多余的眼神:“太后,太子他不是任人摆布,没出过远门的小孩。官家一向主张读万里书,行万里路,他自己也说这么做的。”
向太后直翻白眼:“快别提了,森儿要是什么都跟他学,难道将来也要亲自挂帅?领兵出征?唉,阿弥陀佛,等他回来再钻研烹饪,研制什么新鲜美味时,宫里宫外再也不许说他不务正业,那分明是垂拱而治。”
朱太后差点被藕粉羹呛着:“姐姐现在改口了?我看是晚了,说不准官家要南征北战呢。”
向太后现在满后宫看来看去,就只有这些太后太妃,还有小孩们看起来顺眼一些。叹了口气,捂着心口:“你别吓我,自他离京之后,哀家没有一夜能睡安稳。现在就盼着他赶快回京,别在路上耽搁,赶在元宵节前回来团圆。”
王繁英悠然往后一靠,拿了个佛手闻着玩,想官家现在只怕是个货真价实的小胖熊。又冷又累就容易多吃些东西,他胃口又好,吃的更多,在军中除了米面糖油之外就是肉,都是吃了令人发胖的。也不知道他除了毒死耶律延禧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神奇操作,有没有做不干不净的事。要是在军中偷偷临幸辽国女子,查很好查,但他也肯定有话可以搪塞解释。按理说不能,可是不按道理进行的事太多了。这燕云十六州拿下的容易,但投降的太容易了,没能彻底
聊了没一会,就起身告辞,今日朝中放假,依旧有各地送来的奏折可看。还要接见自己娘家的几个人,赋闲被荣养的只是父母,亲戚中还有几个可用可不用的。还有一些从外地调进京面圣的官员,看起来很有能力,得见了面仔细分辨才知道。即便是私下里推荐给官家的人,也得仔细甄别,以免那人给自己丢了脸,毁掉‘王繁英慧眼如炬、样样出色’的完美光环。
……
林玄礼又带着侄子回到幽州城,在皇宫里住了一天,次日宣布给所有参与战争的武将的封赏,该升官的升官,追封父母,给夫人封诰命。名单很长,他只负责其中自己记得住的几个,全部名单当然是由枢密院副使和中书舍人、种师中等数人按照功劳簿上的记录一起拟定,上报给他。又下诏给阵亡的士兵以抚恤,给受伤的士兵封赏,受伤程度分了五个等级,安置的方式不同。
封赏之后就是饯别宴。跟着官家从京城来的官员,有一部分留在这里做官,三年之内回不去了。
官员们这次不分文武,轮番敬酒,对官家亲临前线、亲自披挂上阵的行为分做两种口径,一种是:“官家神勇无敌,有唐太宗,宋太*祖之风。”
另一种则是:“臣说句不中听的话,官家一定要珍重自身,不要再以身犯险,虽说是名将难求,但好官家更是百年难得一遇,倘若官家受了伤,天下万民到哪儿去找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官家?”
林玄礼看自己认识的官员出列赞美,也就反向夸赞回去,不认识的记不住的就笼统的夸一下。
投降的辽国官员也汗颜的上前:“圣明天子在上……”
西夏派来的使者也上前祝酒。
狄谏成为本场夸夸大赛的获胜者,他捧着酒出列:“官家亲自完成了六世天子的夙愿。想当年,神宗皇帝中道崩阻,幸而先帝宣宗圣明神武,可叹天不暇年,大宋危机之时,官家受命于先帝……张弛有度,治国有方,以致今日海内共欢。”不是官家一人之功。
林玄礼欣慰的点点头,醉醺醺的说:“你们都记得先帝,这很好。唉,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我又抄袭陆游了……]
[算了算了,他还没出生,等他出生在太平盛世时,他一定写不出那些哀哀戚戚的诗。]
这悲伤的诗引发了更加欢乐的情绪。
魏季礼喝的上头:“官家好诗!咱们索性以‘得见九州同’为题,和几首诗词,不拘曲牌,叫歌女们唱来助兴。”
赵森兴奋道:“好!我先来!”
百官才做了十几首诗,童贯在殿门口晃了一下,回身来惊喜的禀报:“官家,楚东昌携他的伙计们,在殿外恭候。”
楚东昌在从辽国撤回的这段时间里,基本上打点过所有州城府县的官员,对每一个人狂吹官家知人善任,大宋富饶美好。投降过来的官员中,以董小丑和郭药师为首的人中,有八成拿出了楚东昌的亲笔书信。他们这些掌柜的和伙计,是真活跃。封赏的名单中也有他们,只是不知道人跑哪儿去了。
林玄礼大喜:“好好!快叫他们进来。”
楚东昌就带着自己最悍不畏死的九名大伙计进殿,激动的参拜:“小人等擅自挪用厚土商行的钱财百万贯,买通官员,搜罗百姓,特来请罪。”
“你们做的事朕都知道。”林玄礼开开心心的虚扶了一下:“扶楚掌柜起来,你做的好事,朝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买通怨军,施恩与百姓,你看看,你说服的这些位辽朝官员,就在这儿坐着饮酒呢。朕赐你进士出身,官封燕云路参军,朝散大夫,奉议郎,往后你仍为朕经营。你手下这十二名大伙计,也各有封赏。唔?来了几个?喝多了眼花,数不清楚。”
“来了九个。”楚东昌叹息道:“启禀官家,林得,钱多,海叶三人行事不周,被人劫杀。”
林玄礼顿了顿:“种师道。”
种师道身为经略相公,起身表示一定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