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岗附近有适合埋伏的地方么?有。
专门修了宫殿,供帝后二人更衣沐浴,还有休息的大床,以及存储武器和毡垫。
王繁英拒绝再参与这种幼稚行动,决心闭关三天,不想再听官家车轱辘话询问要不要拆韩世忠和梁红玉这千古流芳的经典cp,以及嫁给太子会不会委屈了她,等诸多无聊的车轱辘问题,瞻前顾后,探讨不出结果。可烦死人了。
他再三强调韩世忠梁红玉天造地设非常般配,非常宝贵的名将,两人在历史上相亲相爱、同甘共苦、互相尊重,完全没有世俗门第和男尊女卑的阻碍,感人至深,又在‘小宝是我养大的好孩子,配得上任何一位仙女’与‘红玉好可爱妈妈爱你,男的凭什么不能自称妈妈’之间反复精分,简直造成精神污染。听的她热血上涌,想一拳叫他闭嘴。
但只能为了打架而打架,不能为了事打架,中宫皇后也只好烦躁的摔门,上门闩。
官家带着童贯、高蜜躲在茶房里,从窗户缝隙往外偷瞧。现在看的不是太子,主要是看小姑娘,之前怕引起不必要的误解——除了王繁英之外别人都会误会。林玄礼一直都矜持,没仔细看她们的长相和身材,就知道长得还行。
还没发育完全的小姑娘看不出有什么魅力可言,赵森看起来和三人均匀的聊着,但显然他的注意力更多的落在吕妙善身上,动作也情不自禁的更靠近一点,经常看向梁红玉,但并不靠近马金姐。小伙懂得喜怒不形于色,没对马氏摆脸色,距离的差异只有一点点。
“哎,我觉得小宝不喜欢马金姐,怎么就先定下她可以做良媛呢?”
童贯婉转的说:“小人想,郎君的意思或许是马金姐的容貌很好,德才有些不足,不能承担太子妃。”太子是小君,太子妃也是小后,地位比王妃公主还高。
高蜜赞同他:“小人听说朱娘娘王娘娘也不看好她当太子妃,郎君或许是不想回绝娘娘们的美意。”
史官觉得这些议论不值得记录下来,缩减成一句话:太子与群美舞剑,帝窥之。
四人在这里偷窥了好一会,看赵森脱了外衣,穿着箭袖绵袍将盘龙棍的套路演练了一番,吕妙善也不含糊,擎出清霜宝剑,往上空一抛,一丈多高,轻飘飘稳稳当当的接在手里。
赵森鼓掌:“好!!”
跟过来伺候的宫人们一起鼓掌。
马金姐紧张的抱住梁红玉:“哎呦,忒吓人了。”
林玄礼坐在小马扎上往外瞧:“好!真是一剑光寒十九州!”
宫中乐人在旁边击鼓,吹笛。跟着吕小娘子的节奏,鼓声急切肃杀,剑光晃如明镜,一身粉色的窄袖宫装,在雪地上舞起宝剑,刹那间若桃花开遍。
等到她舞了一阵,挽了两个剑花,放缓了速度时,鼓声笛声也跟着柔和下来,又柔和,又欢快,无限欢欣。
赵森注意到她在飞旋时的回眸一笑,感觉有点喘不过气,等她收剑归鞘时,伸手上前扶了一下,看美人明眸皓齿,脸上微微有些香汗,接过内侍递到自己手里的软帕,熟练的给她擦汗:“姐姐辛苦。进屋喝杯热茶,别受风。”
吕妙善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梁红玉愉快又赞同的:“哇~”
马金姐没吭声,捏了捏她的肩膀:“你好结实啊。”
官家躲在屋里没看见他们的表情,就看俩人抱在一起:“胆儿真大啊。也行,也挺好的。”
赵森平时给叔叔或婶婶擦汗以示孝顺,今天顺手一擦,随即反应过来还不是夫妻,心里顿时觉得可以是。
吕妙善红着脸夺过手帕,仔仔细细的擦汗:“梁小娘子也会舞剑。她前几日还冲我卖弄呢,今日怎么能撇下我一个,单让我献丑呢。你快来。”
梁红玉笑吟吟的接过她手里的宝剑:“郎君容禀,我学的是家传剑法,不是舞剑。威力比吕姐姐大,但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赵森一和她聊天就想笑:“那我倒要见识见识。”
梁红玉拔出剑来看了看,小声抱怨:“这剑对我来说太长了,使着不顺手,换一把行不行?”
勤政殿的内侍匆匆跑过来:“郎君,郎君,您瞧见官家了吗?”
赵森看他满头大汗,就知道情况不妙:“官家不在书房么?出了什么事?”
八名内侍一遇到事儿,就分开去八个官家常去的地方找人,谁找着官家就直接回去了,现在见了太子也可以说发生了什么事:“启禀郎君,金国丞相粘罕率兵攻打辽国,辽国十万大军前往迎敌。楚东昌急报,金四儿发来急报、四个州的知州发来急报。”
赵森神色微变,楚东昌是商行在北国的总负责人,身具高官厚禄,金四儿则是五十年前投奔大宋的女真人后代子孙,现在在金国黄龙府开着厚土商行,身兼转运和监管钱粮两大项目,现在这些人一起报急,问题一定不小!“朝廷官员有谁来了?官家出宫了么?”
林玄礼在屋里艰难的考虑了一会,听见这几个名字就知道事情不小,但现在走出去……小宝发现我明明说了不闻不问,结果在这里偷窥,就很不雅,以后也不能取信于人。悄悄的溜之大吉吧。
童贯已经轻轻推开后窗,用竹竿支着,做手势比划让官家先请。
高蜜轻巧的翻出去,在外面用脚推了推雪,准备扶着官家。
林玄礼把前后衣袍都搂起来,抱在怀里,穿着棉裤也能轻盈的翻过窗棂,回头又对史官招手:“你也出来。别让小宝瞧见你。你帮帮他。”
史官毫不犹豫,先将笔和本子搁在窗子旁边的的小桌上,笨拙的掖起衣袂,小声说:“有劳二位公公。”
高蜜笑嘻嘻的说:“甭客气,官家的吩咐,敢不从命?”
史官笨拙了点,胜在清瘦,童贯看他翻不出去实在是碍事,把他抱起来,递给窗外的人。
林玄礼总觉得高蜜的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伸手接住史官,轻轻搁在地上:“站稳,这块有冰。”
四人排成一溜纵队,借由房子的掩护飞快的走远了。
史官含泪如实记录了这件事。半是感动,半是为了自己要青史留名了。
绕路回到勤政殿的路上就遇到来寻找自己的内侍,林玄礼顾不上高呼大功告成,赶紧去看端端正正搁在桌子上的奏本。
四名知州上报的只是开战本身、时间线,以及抄录的双方檄文——
金国在腊月里开始进攻,攻击被边城阻挡后,他们补发檄文,檄文中再次痛苦的表示父亲和弟弟被杀,令他有多么悲恸,一直以来辽国给女真人多少屈辱和剥削,现在到了清算的时刻。
辽主敖卢斡在五天后获知此事,调兵遣将反击,发檄文痛斥金国背主忘恩在先、背弃盟誓在后,行为的低劣程度堪比吕布、安禄山。然后是一系列的揭老底。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抨击。
楚东昌:转发金四儿的文件,无任何添加,怕路上出问题原样转发。
金四儿:文件一、有可靠消息称丞相粘罕私下研制火器,研制不成,准备用爆竹吓唬人。
文件二、有不可靠的消息称,有海商出海后将火器卖给辽人,距离短,获利甚巨,而且没有航运危险。
文件三、据说金主和丞相在行围射猎有秘议,具体是什么不确定,但二人对于是将每年五成赋税均分铁甲和火器两方面,还是全部用在制作重甲兵器上,有些分歧意见。
文件四、有一些人接近他,拉拢他,试图让金四儿效忠女真人。金四儿写血书以证自己绝对没有背叛官家,但如果官家需要,他情愿打入金国内部,做个间谍。
一同送来还有黄龙府副掌柜的文件,证明金四儿频频和女真高层接触,有点可疑。
林玄礼沉思良久:“去叫枢密院的人都来开会。”
童贯迟疑道:“官家,现在正是新年假期,若无军政大事,恐怕官员们不肯来议事,还要弹劾官家不肯爱惜贵体,不好好休息。”
林玄礼翻了个白眼:“这帮矫情的老东西。朕想放假的时候他们说不行,朕要加班他们又说不行。算了算了,你去叫人重赏驿卒和信使,寒冬腊月,行路不易。我自己寻思一会。再和中宫和小宝商量商量,也差不太多。看起来宋辽都是有备而来啊。叫人抄录这王知州的奏本,拿给丞相们,章惇章楶看。”
粘罕研究火器这个应该是真的,他是聪明人,还是有野心有远见那种,而且亲眼目睹了火器的威力。后金会研究的,金国当然也会研究。
第二件事很有可能,商人重利,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有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就敢践踏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就敢冒绞首的危险。现在的私盐贩子就很不怕死。
第三件事么,也合理,现在搞不到金国的财政报告,但他们不算富裕,五成赋税制作铁甲,这是个在扩军强军时很合理的数字。至于金四儿的卧底计划……值得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