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急，慢慢说。”阿尔瓦扶他坐下，动作优雅地坐到他身边，“你有整个上午的时间，来告诉我整件事情。我也有整个上午的时间来听。”
事实上，阿尔瓦并不像他自己所形容的那样悠闲。但他确实整个上午，都在听这名不断抽泣的学徒讲述。
“我们收到月神路西恩的指令，立即去了双潮城。”学徒说，“炎魔已经先一步到了那里。所以我们只能在城外驻扎。老师起了一座冰封魔法塔，可炎魔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巴贝尔王国的女王，派了士兵来攻击我们。”
“说下去。”
“老师摧毁了冰封城堡，打算先离开那里。可巴贝尔王国的小公主，却死活要跟着我们。”学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耸了耸肩膀摊开双手说，“她受到过诅咒，夜里会变成怪物到处伤人。”
“炎魔没有为她解除诅咒，根据小公主口述，是炎魔失败了。”学徒说，“我认为他并不擅长这种事情，倒是诅咒人还挺擅长的。”
“我也这么想。”阿尔瓦手放在膝盖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
“老师为小公主暂时压制住诅咒，她一定要跟着老师，成为老师的学徒。”学徒说到这里，有点得意地扬起嘴角，“可是老师已经有了一名学徒——就是我，他拒绝了小公主的要求，并且把她送了回去。”
“让我猜猜——她并没有回家，而是跟着你们跑。”阿尔瓦说，“而后，巴贝尔王国通缉了雪莱先生。理由就是——雪莱先生绑架了这位任性的公主。”
学徒张大嘴，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都知道啊！郎巴星！”
“全视者都看着呢，一切都是。”阿尔瓦不以为然地向后靠在椅背，“说说接下来的事情。”
“是的，尊贵的郎巴星。”学徒点点头，双手抓住衣角，“老师召唤了雪地精灵们，协助我们先离开双潮城。路西恩让我们去找海龙因帕斯，拿走他的宝石。可是巴贝尔王国出动了军队，王储大公主贝拉·贝尔则是和炎魔一起，把我们堵在了路上。”
“他们打了一架，要说那场面，还真的挺壮观的。”学徒挠挠头，显得有点不好意思，“我没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在远处看。老师让我去送信，并且给他定位时空道标。”
“雪莱先生是对的，”阿尔瓦垂下眼，一想到炎魔费勒萨斯，就觉得胸口闷得慌，“炎魔十分强大，毕竟他以一己之力摧毁了新月王国。”
“可是，老师也很强啊！”学徒忽地站起来，拳头捏得紧紧的，“炎魔他使了手段！不然他是不可能战胜老师的！老师，老师是不可战胜的冰雪女神附身者！老师，老师是北地，是提里安法师协会里面最强大的法师！”
“我也这么想。”
狼人法师林赛·加里踱步到他们面前，优雅地行过礼。就算以狼人的年龄来看，他也已经垂垂老矣。灰白的毛发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但他依旧优雅稳重成熟。
由于是白天，他以人类的形态出现在阿尔瓦面前。作为提里安法师协会的大法师，也作为梅迪瑞兹魔法学院的理事长。狼人法师从来都是绅士派头十足。即使是身处战乱，他依旧衣装笔挺，发型也一丝不乱。
“乔舒亚，港口那边来了消息。”林赛抽出抄在袖子里的手，递给阿尔瓦一张便条，“这是牛顿要我带你的，他好像遇见了什么麻烦。”
阿尔瓦点头微笑，挥手示意林赛离开。
狼人法师离开之后，阿尔瓦并没有立即拆开便条看，反而是学徒忍不住他的好奇心，伸长脖子总是往他手中偷瞄。
“你刚刚说，炎魔耍了花招。”阿尔瓦将纸条揣在手心，和蔼地看着学徒，“是什么花招？”
“啊，是的，他耍了花招！”学徒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在双潮城外面的平原，遭遇了炎魔与王储贝拉。老师和炎魔在那里交上手。老师可真厉害呀！”他满脸的憧憬之情，多得简直快要溢出了，“他一挥手，就冻结了方圆数十里的土地！”
“炎魔根本不是老师的对手！对老师召唤的风雪，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学徒激动得脑袋上的卷毛都彭了起来，“雪花做成的海浪打过去时，炎魔放了一直火鸟出来，蒸汽腾腾的，让人根本看不清楚他在哪儿。”
“等我们过去查看的时候，炎魔已经通过传送离开了这里。”学徒冲着天空直挥拳头，咬牙切齿的样子好像要从费勒萨斯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这个可恶的坏蛋！假装和老师说话，却在背后偷偷摸摸施法放火鸟！好在老师的施法速度比他快多了！但是，等我们离开了平原之后，他们却在路上布下来陷阱！”
“在双潮城外面和费勒萨斯遭遇之后，我们分成两路，”学徒说，“老师让我先回朱诺斯城，给您报信，他把时空道标给了我。老师从海龙因帕斯那里拿到了海洋之心，他成功了。他从来不可能失败。可是，炎魔并没有再去拦截我老师，他堵住了我，绑架了我！该死的炎魔，竟然让老师拿海洋之心来交换我！”
“……确实该死。”阿尔瓦摸了摸下巴，“没想到全知者竟然会使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不过，也就是说——现在海龙因帕斯的石头，在费勒萨斯手里？”
“老师拿石头交换了我，他要送我回去，但是炎魔不允许。”学徒咬紧后槽牙，满脸都是愤恨难平，“他就是个该死的混蛋！老师与炎魔在冰壁湖打了一架！他们都变得十分巨大，炎魔原本根本不是冰雪女神的对手！可是他有了海龙因帕斯的石头！”
“冰雪都变成了水，冰面被费勒萨斯砸破了一个大窟窿。”学徒抓住阿尔瓦的肩膀，激动得再一次忘记了礼节，“郎巴星，你知道吗？他甚至还抢走了老师给我的时空道标！我们无法传送到朱诺斯城里，老师把我先送走，自己掉进了冰壁湖的水里！”
“雪莱先生现在在哪儿？”阿尔瓦逮住他的手，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拉下来，“他没有教过你——在别人同意之前，是不能随意触碰他人身体的吗？”
“啊，尊贵的郎巴星，抱歉！”学徒吓得面色惨白，赶紧乖巧地蹲了下来，“是我一时间激动，太过于忘形了！绝对不是老师没有教导过我！老师他掉进冰壁湖之后，用雪精灵给我带来了消息。他不太好，受了重伤。”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阿尔瓦问，“至少我们得知道雪莱先生的坐标，才能把他接回朱诺斯城里。”
“雪精灵知道，他给了我坐标！”学徒掏出来一张皱巴巴的纸条，献宝般双手递给阿尔瓦，“老师让我先回朱诺斯城，可是朱诺斯城已经飞走了！我费了一些周折，才找到朱诺斯城，马上就来求见您了！请一定要救救老师！”
“你说费勒萨斯化身成了炎魔，与雪莱先生化身的冰雪女神，”阿尔瓦打开纸条瞟了一眼，“他们打了一架，战斗很激烈是吗？”
“是的，非常激烈！”学徒点点头，“冰壁湖附近的山峰都削去了一截。如果不是我被老师传送走了，我想我还会看见更多的战况。”
“很好，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阿尔瓦略微沉吟片刻，“先下去休息，等你一觉起来，就可以见到你的老师了。”
学徒一脸茫然地点头，他不敢违抗阿尔瓦的命令，也不想去睡，呆在原地踌蹴不前。正在他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温莎·牛顿亲自来到了花园里。
“你没有看我的字条。”温莎显得十分焦急，所以语气也有点不客气，“这很重要，郎巴星乔舒亚！”
“我已经猜到了，等会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呢。”阿尔瓦站起身，拉住温莎的手腕，将雪莱学徒的纸条塞给他，“这是雪莱先生现在的坐标，为他先制作一个浮标点，把雪莱先生传送回朱诺斯城。尽快安排。”
“一阶段的工作只能我一个人做，”温莎拿走纸条，快速读过一遍，“请你不要再让其他人来添乱了！我的工作节奏已经给打断了好几次！我一个人就行！好吗？”
“可以。”阿尔瓦微笑以对，“如果你能够办到的话。”
“需要先安排谁？”温莎走之前，回头问道，“雪莱先生，还是暗影行者们？”
“那是你的问题。”阿尔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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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暖风微醺，带着海洋特有咸腥味的同时，又带上些许不祥的硫磺气味。提摩西快步穿过港口，看见阿尔瓦在花园里与温莎讲话。习惯性地侧身靠在灌木丛里，提摩西将自己的身影与气息都藏匿了起来。
温莎走后，阿尔瓦独自坐在长椅上。他垂下头，手撑下巴，似乎是在思考些什么。海风吹乱了的红发，遮盖住他满脸愁云。提摩西从阴影处走过来，坐到他身边，为他拨开遮住面庞的头发。
“阿尔瓦，”提摩西捏住他的耳垂，手指拂过他下颚的线条，“你的头发乱了。”
“大人。”看见提摩西的到来，阿尔瓦显得很高兴，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抱歉，我有点忙碌，没有注意时间。已经到中午了吗？”
“还不到中午，我就不能和你说话吗？”指腹划过阿尔瓦光滑的下颚，提摩西很享受捏住他下巴的感觉，“我们得去找乔纳森谈谈，说说为什么你要把卡斯帕安插在他身边，还有……关于卡斯帕是一条龙的问题。”
“我还以为，大人是想要共进午餐，才说中午想见我。”阿尔瓦握住提摩西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他略带娇嗔地在提摩西手心蹭了蹭，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大人，我想……费勒萨斯应该伤得不轻。”
“你就在想这个？”提摩西抽出手，语气十二分不耐烦，“在想费勒萨斯？费勒萨斯足够强大，是吗？所以，既然他无法战胜，是否意味着，你要邀请他加入光明未来联盟？”
“大人！”提摩西从未如此呛白过阿尔瓦，虽说阿尔瓦也哀求过提摩西做类似的事情，可他不认为他们可以轻易收服费勒萨斯，至少现在不行，“为什么突然……”
提摩西冷冷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大人，你这是在吃醋吗？”阿尔瓦突然想到了什么，满眼微笑，大胆地用双手摁住提摩西胸口，“我可以这样认为吗？”
“在说什么傻话！”提摩西逮住阿尔瓦细瘦的手腕，摁住他的肩膀，把他固定在椅子上，“你不是想要各种力量，会放过炎魔的？消灭那些不够强大的，拉拢那些足够强大的，这不是你一直在做的事情？”
“确实是那样。”提摩西双臂横在阿尔瓦耳侧，整个人几乎笼住阿尔瓦全身，阿尔瓦的后背在铁木椅背上撞得生疼，可他一点都不难受，“大人，我确实不想放过炎魔。但我不会邀请他加入光明未来联盟，也不会去接近他。大人是特别的。”
“是吗？”提摩西的面色略微有些缓和，“当初你们选择的，并不是我。”
“那不是我的选择。”阿尔瓦回答的又快又坚定，“大人，只有在这一点上面，请你千万不要对我有有所猜疑。”
“你总是挥霍我的信任，阿尔瓦。”提摩西凑近阿尔瓦的耳边，嘴唇贴近耳郭，低沉冷峻的嗓音听得阿尔瓦不住地缩脖子，“而且，你还没有尽到你的义务。我还饿着呢。”
“大人，这种时候请不要再开玩笑。”阿尔瓦腾地红了脸，双手轻轻推拒靠过来的提摩西，“我们还有时间，对吗？”
“你算过我多长时间没抱过你了吗？”提摩西面目严肃冷酷，嘴上却完全不同，“就昨天晚上那一下，只是你的利息。如果情人之间也要收税的话，那你肯定是最令税务官头疼的一个。”
“那我会卖给税务官止疼药，”阿尔瓦微笑歪头，“大人，我得去和姜格接头。他应该在昨天上午就把海姆多尔宝石送过来，现在已经有些迟到了。”
“和暗影行者们的会谈怎么办？”提摩西放开阿尔瓦，侧身坐着，“你打算把这个消息拖延到什么时候？还是，你不敢面对乔纳森的质疑？”
“大人，等暗影行者都到了，我就会办这件事情。”阿尔瓦站起身来，双手抄在一起，“毕竟任何事情，都要等待合适的机会。我想，死亡渡鸦先生，会告诉你们更多的细节。现在，我得先行离开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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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点之前，到阿尔瓦的房间去。
阿尔瓦派人送出口信，自己回到了房间。阿尔瓦以为温莎可能会来不及——毕竟他一个人要包揽港口所有的初期工作。
可温莎来得比自己预料的还要快，快到阿尔瓦都还没有画完符文法阵。他不过出去给自己倒杯酒提神的时间，温莎就前来赴约。
桌子上，还有阿尔瓦为温莎画的符文法阵图。暗影行者们的移动时空道标，需要在朱诺斯城建立一个稳定的临时大型符文阵。
在提里安法师协会里，只有高层才知道的神秘法术。不仅仅是因为关系到朱诺斯城的建造机密。更加重要的是——这些法阵沿袭了几千年以来的传统，都是由神木精灵们的文字写成。即使是温莎这样的符文法师，也未必能够知晓。
路西恩是神木精灵，他将文字的秘密传授给了阿尔瓦。
现在阿尔瓦，要将这尘封的秘密揭开，为朱诺斯城，还有提里安法师协会，迎来新的篇章。
阿尔瓦看见温莎两手都是荧光粉末，甚至长袍和袖子上都沾染上些许。阿尔瓦离开时并没有关上门，因为他很快就会回来。
阿尔瓦的房间就在拆掉的魔法喷泉广场上。和其他房间格局完全一样，都是临时搭建的简陋疗养房，只要站在房门口，内部的格局就可以一览无余。只是阿尔瓦的房间多一张桌子和一张抄写台，用以他办公和抄写魔法卷轴等用途。
温莎见阿尔瓦不在，直接走到抄写台上，观察阿尔瓦还没画完的符文法阵。看着他沾满荧光粉末的手，就要落到羊皮纸上，阿尔瓦沉不住气，丢掉饮料迁跃到他身边。
“牛顿大法师。”阿尔瓦出声唤道。
看的很出神的温莎被阿尔瓦吓得身体一颤，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起来。他回头的动作有些僵硬，手脚更是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我，我什么东西都没动……”温莎一开口，就赶紧闭了嘴。
他瞪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满脸严肃的郎巴星乔舒亚。那副模样，真的和想要偷东西被抓住的小学徒什么两样。
阿尔瓦发誓他刚刚声音不大，而且语气也很温和。看着温莎被吓成这样，如果可以的话，阿尔瓦想要笑。但是现在他还得崩住郎巴星乔舒亚的架子。
逮住温莎的袖子，阿尔瓦将满手荧光粉末的温莎给拽开，并说：“把衣服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