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日初生,将那东方的朝云层层浸染,泼洒如金如火的光芒。
沧城学校中,那棵早已枯萎的大榕树下,交错的光影落在相拥的两个人身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印记。
谢臻将叶鸽单薄的、仍旧在颤抖的身体,紧紧地圈在臂弯,用力地在他的唇上辗转而过。
他抹去小鸽儿止不住落下的泪水,用连绵不断的吻,一点点抚平叶鸽几近崩溃的心绪。
而叶鸽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他只是凭着本能,急切地去嗅谢臻温热的气息,去感受谢臻的拥抱与亲吻,借此反复确认着一件事。
他的先生没有事,他的先生活过来了。
失而复得的惶恐与喜悦,如晨光般将两人笼罩起来,刚刚聚集而来的几个男生,忍不住起哄笑闹起来。
他们一边拍着手,一边兴奋地尖叫着,像是在庆祝谢臻的归来,又像是在庆祝自己的新生。
在这些男生的叫嚷声中,叶鸽的脸皮终于撑不住了,但他仍旧不肯离开谢臻的怀抱,只是将泛红的脸使劲拱在谢臻的肩头,蹭去未干的眼泪。
龚先生站在树下,看着那些充满活力的生命,嘴角不禁挂上了欣慰的笑容。
而马校长不知何时也已经醒来,他慢慢地,慢慢地脱离了地上的身体,变成了一缕魂,走到龚先生的身边,与他并肩看着这一切。
两个人的身影都在渐渐地变淡,提灯碎了,余火熄了,对于他们而言,终于等到结束的这一天。
谢臻揽着叶鸽,抬头望向树下的两人,叶鸽也若有所感地转身看去。
他现在嗓子已经痛得完全无法发声了,只得如以前那样,在谢臻的手上写下字迹。
“马校长……真正的马校长,其实已经死了吧?”
谢臻摸摸他的头发,而后点了下头。
马校长,早已死在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燃着大火的夜晚。并非只有看得见的伤痕才致命,茅屋中那个完好的少年,才是真正的马校长。
而他们眼前的这个--
“是灯,”谢臻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在叶鸽的耳畔说着:“是一盏生了灵的提灯。”
它曾经陪伴着那些师生,走过最为漫长的夜路。
也曾经在那个绝望的夜晚,映照着无尽的火光。
初生的灵智,那时候还不能够接受人世间的离别,于是它选择将一切纳入怀中,凭着自己的力量,将他们都留下来。
它附着到了身边死去的少年身上,从此它便成了他,替少年,也是替村塾中所有的学生们,去走他们未能走的路。
读书,升学,立业,而后再回到原地,守护教育着一批又一批新的学生。
他与龚先生的执念混杂掺和,最终造成了夜晚学校中的诡象。
直到有一天,“铁罗汉”的到来。
“我不清楚,那个对我下咒的人究竟是谁,”马校长看着谢臻,抓紧最后的时间,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大约一个月前,他来到了学校,在我身上施下了恶咒,唤醒了那些焦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