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容摔出去的餐具,正好摔在了郎英脚下,饭菜泼了一地,汤水溅到了郎英的白袍下摆上。
那是多么爱干净的郎英啊。
他微微蹙眉,心疼自己雪白的袍子。
但一抬眼,望见满面怒意的刘容,郎英还是收起了心疼,轻轻叹了口气。
“见过长公主。”
他拱手行礼,没有了一贯的戏谑与邪魅,皎洁得像是初生的婴儿。
刘容瞥他一眼,出人意料地安静下来。
“为何而来?”刘容冷声问。
郎英平静地望着她,带着浅浅的笑:“为长公主而来。”
刘容缓缓地走回大殿中央,镣铐碰撞之声铮铮,却并没有显得她脚步迟滞。
大殿中央的桌椅虽陈旧,当年却是最珍贵的木材,时至今日,积蕴着岁月的见证。椅子上的明黄团龙绣垫早已褪色得厉害,但刘容喜欢。
她喜欢一切带有龙纹的物件,那是天子的象征,那是皇权的象征。
刘容坐在团龙绣垫上,脊背挺得直直的,如数月前她的生辰会一样,脸上闪过难以捉摸的神情。
“难得你还尊称本殿一声长公主。”刘容扬眉,略带挑衅。
郎英缓声道:“皇上没有下令褫夺封号,殿下就依然是长公主。”
一声清晰的冷哼,从刘容那儿传来:“本殿手里有玺令、有三州封地,但凡斯兰国君知晓本殿的处境,就一定会来要人。皇上要动本殿,也得掂量掂量。”
郎英往斜里走了两步,走到一方花架前。
花架上空空如也,自然没有了花瓶,也没有了花。但花瓶底座的痕迹却很明显,足见太子囚禁她,的确花了心思。
郎英顺着花瓶底架的痕迹,漫无目的轻划着,一直等到刘容将狠话说话,他才悠悠地开口:“长公主有三州封地不假,但您手里的玺令,您确定是真的?”
刘容猛地一震:“什么意思?”
“皇后宫里死了大宫女,叫淑秀。据说是偷取皇后私物、传授宫外,被逮了个正着。”
郎英说得又缓又清晰,眼睛却并不看刘容。
身为玉枢令令主,他深得郎家之秘传,懂得如何不直视对方,却将对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眼下,他就假装观察花架,实则将刘容由白转灰的脸色,看了个一清二楚。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吗?”郎英终于转身,再望刘容,眼神中竟有了一丝怜悯。
刘容的气势顿时颓了,颤声道:“皇后早就发现了,所以放纵她偷了假的?”
“是……”郎英点点头,一甩袖袍,又道,“但也不全对。皇后手里留着的,也是假的。”
“什么!”刘容惊呼。
“先太后违背先帝遗旨,生生将玺令扣下,如此重要的东西,她怎么可能不交给皇上、却反而交给皇后?”
郎英叹息:“殿下,您和皇后一样,都叫欲望迷了眼,不清醒了。”
刘容挺直的脊背已经弯了下来,手腕上的镣铐发出轻微的声响,是她搭在腿上的双手在不由自主地往下滑。
她刘容、和曲皇后,都被先太后给耍了。
先太后即使是驾崩离去,也给后世留了这样一个局。
她将真玺令私下给了密帝,却将假玺令给了曲皇后,并向外放出风声,将刘容误以为真玺令在曲皇后处。
若这两个女人一辈子安安份份,那假玺令也将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成为无关痛痒的细节。
但若两人中有人起了异心,假玺令就将给她们引来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