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得这么近,声音极尽温柔。
与之前他生气而逼近完全不同,那时是如山崩似的压迫感,而现在却如初春的轻风一般柔和,说的话给她的感觉仿若一座连绵山脉屹立在她面前,没有所谓的压迫感,唯有无尽的安全感。
无数到嘴边的话语,经过百转千回心绪的糅杂,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回应:“好。”
夜晚寂静,紫华宫无人,这一声好虽轻,但格外清晰。
萧长颂眼中不经意划过一丝笑意,接着退后半步,双手抬起行礼:“那陛下,臣便先告退了。”
江洛儿笑了,笑容灿烂无比:“退吧。”
萧长颂离开主殿后,吕言等人才进来伺候,他们方才离得远,看陛下与摄政王的意思也是二人要谈事,他们哪敢上前,便等了摄政王离开后才进殿。
吕言进殿一瞧就知陛下心情定不错,笑着接过江洛儿脱下的外裳:“陛下怎的高兴成这样,萧大人今日未批评陛下吗,还是说与陛下说了什么?”
江洛儿目光流转,在吕言身上打转了几下,最后笑着摇摇头:“秘密。”
吕言哎呦了声,脸上的褶皱因为笑意更深了,却也更慈祥了:“陛下与萧大人还有秘密了。”
陛下年轻,年轻气盛,不服管教的年纪,萧大人平日里管教得又是极严,两人难免有摩擦,那在外人眼里,自是成了不合的证据,他们是陛下身边的近侍,却不是这般看的,陛下与萧大人关系其实不错,但有时候冷战也有,现在看来,随着陛下越来越懂事,与萧大人相处地也越发好了。
“怎么到你嘴里这一说,倒奇怪了?”江洛儿耳一红,道,“不与你说了,明日有早朝,朕要早些睡,免得明日早上起不来。”
“奴才不说了,奴才让人给陛下抬水,陛下洗完便睡吧。”吕言听陛下主动提起早朝,更是欣慰道。
江洛儿点头。
待洗完后,江洛儿躺在床上,今日发生了不少事,她也是极累了,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深睡中。
直睡到天微亮,眼睛方睁开,吕言等人已轻轻悄悄进入寝殿,刚准备要叫醒江洛儿,没想到人已经醒了,欣喜道:“陛下醒了,奴才们伺候陛下穿衣上朝。”
本以为陛下还会闹一下,但今日的陛下却是一点都未闹,乖乖穿好朝服就去了宣政殿。
江洛儿依旧在众目睽睽之下坐上那把龙椅,不过与之前的感觉却是全然不同的,之前总有不安与慌乱,但今日却有了底气似的,特别是看见萧长颂穿着朝服站在下面。
大臣们请过安后,就开始了今日的朝会。
前些日子春闱官员名单已定,官员分派也已到位,再过半月便是春闱开考之时。就着这一事,底下官员讨论得起劲,不时还会出列几位询问江洛儿的意见。
问江洛儿时,萧长颂有开口两次。
虽开口不多,但在众臣眼里,这也是摄政王在朝上难得参政的时候,而且不知怎的,有些平日里不甚活跃的实权大臣今日也比平常说的多,反倒是陛下,沉默了不少。
不过这些念头在脑子都是一转而过,许多大臣都未细想。
江洛儿坐在龙椅上,今日却并未像之前一样迷迷糊糊,一直记着萧长颂昨日与她所说的,看着,听着,学着,那些个大臣说的话,且都在心中过了一遍,以前未注意不知道,现在一注意,仅是几句话就听出了刀光剑影。
那些话并非像江府中人争吵的声嘶力竭,且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就能将对手推到悬崖边上,只需推一把便能直接掉进悬崖。
她听得心惊胆战,但又像是被吸引住了似的,将那有来有往、惊心动魄的对话听了全,听完后,背后已出了一层汗。
尽管他们对话中,有许多江洛儿是不懂的,可派别之分,江洛儿还是能明了,这派别之间的针对也都如绵绵细针藏在棉花之中,未将那些细针挑出,一手捏下去,恐怕扎得满手鲜血。
这朝会结束后,江洛儿整个身子仿若经历了一场大战,一下子瘫软下来,吕言还以为江洛儿身子不舒服,着急地想叫太医,被江洛儿拦下来了:“不用不用。”
继而出了殿,萧长颂在红柱旁等她,与她一道回春华宫。
吕言不知为何这两日为何陛下与萧大人走得这般近,之前陛下手受伤时,萧大人说要帮着一道处理朝政情有可原,可如今陛下手好了,萧大人每日还前往紫华宫,陛下甚至还满是期待。
吕言是越来越不懂陛下的心思了,但不管如何,陛下开心便好,有萧大人在,许多事也无需担心。
“方才,我已与文太傅说了,以后你不必每日下午听他讲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