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她想象中的风尘仆仆,他如绸缎的黑发用攒珠碧琉璃冠束起,衬得肤色如雪,细长的眉眼沉静深邃,如一潭古井。
徐瑾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却发现双手被他紧紧攥住。
“皇太君已让臣侍送回宫中休养,皇上不必担心。”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眼神中是她看不懂的讥诮。形状极好的唇下有淡淡的青色胡茬,看起来不明显,明显是精心修饰过。
她只觉得字字句句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最后只能勉强笑道:“皇夫思虑周全,这样甚好。”
不知为何,他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沉了,手上的力气加大,攥得她手腕生疼,徐瑾咬着牙没有出声。
看到她脸上痛苦的表情,男人终于松开了手。
他的手指冰凉,捏过她的下巴:“陛下如此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徐瑾脸色刷得一下白了。
她身为皇帝,竟穿着青楼男子的衣裳,脸上涂脂抹粉,还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她自己都知道有多么羞耻。
可是落魄的时候也只能如此,她没有什么好辩白的,也不后悔。
陆自容淡淡地扫过她的表情,松开了手,然后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外袍上有他身上的温度,还带着如骨附髓的冷淡香气。
“还是让臣侍来服侍皇上吧。”男人用不容抗拒的口吻道,俯下身将她拦腰抱起。
一阵天旋地转中,她看到了外面密密麻麻守候在碧春楼的侍卫,披头散发一身狼狈的刘爹爹和其他公子则被捆在了大厅里。
陆自容根本无视周围的一切,他的目光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深深地低下了头。
碧春楼中脂粉香气缭绕,走廊和墙壁都用柔软的毛毯铺就,四处灯火辉煌,一副金迷纸醉的模样。
他目不斜视,脚步很稳,下楼的时候只有些微的颠簸,徐瑾勾住了他的脖子,让头贴近他的胸膛,好让自己好受一点。
经过大厅的时候,徐瑾不由得看了刘爹爹一眼。
刘爹爹惊恐的瑟缩了一下,从他露出来的手臂上可以看到明显的伤痕,脸上也被烫伤了一块,明显就是受到了刑讯。
旁边的云儿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徐瑾,在触碰到了她被陆自容抱着的画面之后,像被火烧了一般惊恐地低下头。
在昨夜碧春楼被查抄,刘爹爹被那个无限尊贵的男人拉去审讯之后,他再蠢也猜到了曾经日日服侍的锦瑟身份,不由更加惶恐。
一声冷哼从陆自容口中发出,他淡漠看了被捆在大厅中各色青楼男子,眼中划过一丝狠厉。
这些人……竟然妄想染指她,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遮住她的眼,不许她的目光落到其他人的身上,他的声音越发阴郁:“陛下难道还留恋这里?您放心,这里的人,臣侍会帮您好好安顿的。”
徐瑾好像听见了他握紧拳头的声音,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在一片黑暗之中,她感觉到他跨出了大门。
遮住她眼睛的一只手终于松开了,她看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面前。他撩起车帘,将她塞了进去,让她坐在柔软的榻上。
马车内极尽奢华,也十分宽敞。徐瑾摸了摸身下柔软舒适的坐垫,入手丝滑冰凉,显然用的是冰蚕丝。轿顶是雍容华贵的紫云顶,还用金丝鲛线绣了凤纹,已经是最顶级的规制。
另还备着一个秋香团花纹碧水引枕,一床红锦鸳鸯被。沉香木小几上搁着几本奏折,旁边置一个精致的镂金小炉,香烟袅袅,是她熟悉的流雪香。
刚刚被抱出来的时候,连鞋都没有穿,光着脚踩在铺了厚重而华贵的白狐皮地毯上,触感柔软。
紫色绣云纹的厚重车帘上缀着华丽的流苏,朝两边垂下,让她看不清外面的情形。
她看不到陆自容,只听得见隐隐约约的声音,许是在处理后续。
徐瑾想了想,并未撩开两边的小窗去看外面的情况,只是翻了翻茶几上的几本奏折,其中有几本明显被人批阅过,是陆自容的字迹。
她将奏折放回去,整理成原样,而后安静地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