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谋杀案结束,刘望归早早下了班,想接张秀娥出去吃饭。他到了张秀娥所在的厂子,走到门口时跟保安打招呼,对方却叫住了他,“刘警官,你来接张会计?”
刘望归一愣,点了点头,“是啊。”
“她早就下班了,你俩是不是错过了?”保安指了指外面,“刚走没多久。”
刘望归扭头追出去,却没发现张秀娥的踪影,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他刚刚就是从警局往这边来的,她回去要从这条道回去,而且她要改菜,不需要走对面,他们明明走的是同一道,她应该能看到他啊?
刘望归拿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喂?”
刘望归轻咳一声,尽量让自己嗓子清晰一点,“你在哪呢?”
张秀娥疲惫地打了个哈欠,“还能干什么,在加班呗?你今天不忙啊?”
刘望归一颗心立刻坠入谷底,他想问她为什么撒谎,突然又不敢问了,若无其事笑道,“嗯,案子破了,原本想和你一块吃饭的,要不然我到你厂里找你?”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急切,“不用了”,她笑了笑,“我要加很晚的班,根本走不开。”
似乎为了表示自己真的很忙,没说几句,她就挂了。
刘望归握着手机,回头看了眼厂子的方向,看到厂里人都陆陆续续下了班,他知道女友有事瞒着自己,心情越发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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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城市的路灯犹如银光闪闪的长龙,周围好像都安静下来,慢慢陷入沉睡。
张秀娥漫步在街头,整个人如同丢了三魂七魄,许久之后,她才回了家,打开大门,看到坐在沙里百无聊赖看着广告的男人,她撑起笑脸,“怎么还没睡?”
刘望归起身,走过来,声音有些闷,目光盯着她看,“我今天下午去你们厂了。你没加班,你去哪了?”
张秀娥将包挂在玄关柜上,换好拖鞋回了卧室,刘望归一直跟到卧室,他刚刚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将许多可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不喜欢将事情闷在心里,他只想知道她为什么骗他?他耐着性子问,“你去哪了?”
张秀娥坐在床上,揉了揉脸,才抬头,“我去医院了。”
刘望归坐到她身边,闻言心里一缩,紧紧握住她的手,“你病了?哪儿不舒服啊?”
该不会得啥绝症了吧?刘望归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秀娥见他这么紧张,搂着他一只胳膊,侧头枕在他肩膀上,声音有点闷,还有些伤感,“不是我。是我妹妹。”
刘望归听到前一句还松了一口气,听到后一句有些懵了,“你妹妹?你什么时候有的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张秀娥擦掉脸上的泪,“十六岁那年,我举报我爸家暴,他被判入狱,我被我妈撵出家门,发誓再也不回那个家。前些日子,我在医院遇到了他们,才知道我妹妹得了白血病。我去验过,医生说我的骨髓不适合她。昨天,医院说有一个人的骨髓适合她,可让我们准备五十万的手术费。”
刘望归惊讶一瞬,突然又想起来一事,“不对啊,白血病不是可以报销吗?”
张秀娥哭成一个泪人,“医生说有医保可以报销70%。我妹妹一直没交过医保,而且医生还说我妹妹肾脏不好,需要输人血白蛋白,这种药是进口的,医院不给报销,一瓶就要五六百,一次就要4瓶,还有各种检查,七七八八加起来要五十万。就这还得防止她手术后有什么不良反应,得多准备些钱。”
刘望归见不得她伤心,紧紧搂住她,“要不然咱们不买房子了,先救你妹妹要紧。”
张秀娥搂着他的脖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可以毫不犹豫就将钱拿出来,她心里感激,可是那些钱是她一毛一毛攒起来的,就这么拿出来,她一颗心像割肉一般疼,“可是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我们攒了九年才将首付攒够,就这样没了,我不甘心。”
刘望归知道她这些年为了攒钱买房省吃俭用,突然买不成房子,心里一定很难过,他拍拍她肩膀,“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妹妹命更重要。我怕你将来会后悔。”
这话说到张秀娥心坎里去了,“我妹妹太可怜了。”她趴在他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走的时候,她才十二岁,我妈生来懦弱,我爸打我们的时候,她从来只让我们忍着,不会保护我们,总是跟我们说,爸爸上班很辛苦,你们就让他撒撒气。可是挨打的滋味太不好受了。小的时候,看着他对我妈拳打脚踢,等我六岁开始,他就开始连我一块打,再后来,他连我妹妹也不放过。我每次要反抗,我妈都让我忍着,不许我还手。我走了之后,她让我妹妹辍学,自己养活自己。她对妹妹不闻不问,整天骂我是个不孝女,妹妹这身病就是她害的。她是这世上最恶心人的妈。”
她揉着眼睛,手指全是眼泪,“我妹妹才二十一岁啊,她还这么年轻,肾脏却不好?说出去谁能相信?”
“她太命苦了。”张秀娥连连自责,“如果我不是害怕我妈会缠上我,我偷偷回去看看妹妹,或许她就不会得这个病。都怪我,是我自私,出来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回去,我只想着自己。”
刘望归握住她的手,“怎么能怪你。你妈那个性子,如果你找上门,还带走你妹妹,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会报警找人。到时候你也要回去。”
张秀娥心里好受一些。
刘望归等她心情平复一些,才想起来问,“你刚刚说遇到你爸妈了?你爸出狱了?”
张秀娥点头,“他说自己在里面已经改正了。可是我不信,九年前,我把他送进牢里,他恨不得杀了我。怎么可能会改好?”
刘望归见她还有警惕心,暗暗松了一口气。
张秀娥握住他的手,“等妹妹治好病,我就接她过来。她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选择过自己喜欢的生活。这些年为他们作牛作马已经偿还了他们的生养之恩,难不成他们还想害了她一辈子?这次我坚决不允许。”
刘望归同意这话,点了点头,“好,都听你。明天我陪你一块去看你妹妹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洗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