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走唇分,他站在暖融融的金色阳光下面,还没来得及稍微回顾一下刚才那个吻,却忽然在嘴唇上咂摸出了一丝有点熟悉的苦味。
季走轻轻一舔嘴唇,低头看了眼汪平手中饭团,一笑:“你吃错饭团了,这是我的。”
汪平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季走说饭团他就低下头,然后发现——馅果然是昨天做的熟过头那份土豆肉丝。
“难怪这么难吃……”汪平脑内空白,只顺着这件事情说。
汪平想了想,又举起饭团,看着季走,质疑:“你把这么难吃的菜做成饭团干什么?”
“我不觉得难吃。”
季走低头,就着汪平的手吃了口饭团,仔细咀嚼,露出微笑。
“我很喜欢吃。”季走说,“因为是我喜欢的人给我做的。”
轰——
汪平记忆终于回笼,群山积雪,天光乍破,然后是季走按在他嘴唇上,轻柔的一吻。
刚刚刚才季走亲他了????
他——喜喜喜欢自己????
所以进组到现在,一起事情都可以解释了——请吃饭是因为喜欢,吊威亚是因为喜欢,送玉壶是因为喜欢。
对了。
汪平忽然想起来了,玉壶这首诗好像是必修,那句诗说的是:
“一片冰心在玉壶。”
汪平脑海内思绪混沌浮沉,最后,记忆最深刻的事情,就是季走的嘴唇——冰凉,柔软。
“我!”汪平脑袋从启动到宕机大约用了半分钟,他在一片混乱中,拍案而起,冲到车边。
汪平拉开驾驶座门,一跃而上,背对季走道:“我……我先走了——”
然后,汪平以自己非常稳健的车技倒车转向,季走话都来不及说,只看到了一串车屁股的尾气。
季走:“……”
这是个荒山野岭,走下山都要走四五个小时,汪平就这么把他撂山上了,看来是真的吓到了。
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可能汪平这辈子都不会开窍。
不破不立。
媳妇儿是自己选的,傻了点儿,难追点儿,也就认了吧。
季走叹了口气,坐下来,把饭盒里属于自己的那几个饭团挑出来,就着保温壶里面的热汤吃了。
等会儿下山这些桌子椅子饭盒都只能先暂时放在这里,别的东西丢了他都不心疼,但是汪平哥做的菜,他一口也舍不得浪费。
而且雪山日出的风光确实不错,季走边吃边看,在风中怡然自得——
他的眼睛的确是看着风景,但心里想的事情,却和风景毫无关系。
季走慢咬饭团,心中所想,却全都是刚才那个吻。
汪平的嘴唇温暖而柔软,他很想再品尝一遍。
季走刚刚一舔嘴唇,忽然听见背后有发动机的声音。
季走转过头,刚才开着跑了的车冲回这里,汪平从驾驶座伸个脑袋出来,脸和嘴唇一样红。
“我……我忘了还在山上了。”汪平开车门下来,“你吃完了吗?”
“嗯。”季走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吃完了。”
汪平走到季走旁边,默不作声地帮他收拾桌椅板凳,抬到后备箱放好。
季走刚准备进主驾,就被汪平扯了一把。
汪平灵活地钻进主驾,关上车门。
“一天没睡觉了,再开车,我……我可不想车毁人亡。”
季走无声一笑——是关心,他听懂了。
季走刚准备绕到副驾驶去坐,又听汪平说:“回去的时候,你坐后面。”
汪平盯着后视镜,打死不看季走:“我……我还没想明白,你让我静静。”
·
季走坐在后排座体验了一把什么叫生死时速,下车时擦了把冷汗,感慨未来还是他开车,这样对两个人的生命质量都好。
汪平下了车,也不知道一路开快车想明白什么没有。
汪平其实什么都没想明白。
一路上,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就一句话——“季走亲我了?他喜欢我?”
下车之后,汪平刚准备拿钥匙关门,却忽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车。
汪平尴尬了一下,也管不了了,径直往电梯方向走去。
“你去哪儿?”季走快速锁车,跟上汪平。
“去超市买点零食,我……感觉没吃饱。”
汪平其实不饿,昨晚一顿火锅还没消化,但他现在不能和季走单独相处——他感觉很混乱。
“好。”季走不放他一个人,“我陪你去。”
汪平拿他没办法,只能任由季走粘着自己往超市里面走。
两个人刚刚走进超市,忽然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吴光霁拖着一个硕大的行李箱,正在超市里面看一瓶牛奶的生产日期,两个人跨入超市的刹那,他福至心灵一抬头,瞬间看见两个人。
“嘿。”吴光霁把牛奶塞回去,推着行李箱向两个人走来,“好巧,你们也来买吃的?”
汪平虽然不想和季走独处,但是也不想现在看到外人。
尤其是吴光霁。
汪平下意识看了眼季走,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连忙收回目光。
季走笑笑,对导演说:“导演,回来了?”
“嗯。”吴光霁看向汪平,有点奇怪地蹙眉,“汪平你怎么回事儿?脸怎么有点红?是不是又发烧了?”
汪平:“我没——”脸红。
吴光霁跟没没听汪平说完,自说自话:“没发烧就好——你这身体我觉得不行,电影人哪儿能这么不扛事儿?”
吴光霁一边说,一边掏出自己的钱包,熟练地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汪平:“我朋友在北京开的健身室,回去后报我名,打五折。”
吴光霁看着汪平收了名片,又感慨:“你怎么不说话?”
汪平:“……”
话都让您说了,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吴光霁是真的不知道何为冷场,他笑呵呵地一搓手,又看向季走:“其实刚才我在前台就听说你们回来了。”
“没想到啊,大过年的,你们也不回家陪伴亲人,来到基地过年。”吴光霁说,“我一开始很奇怪,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那是真的好。
汪平的脸更红了——
汪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什么?
脑袋一热冲到东北来的时候,汪平只觉得是不想看到季走脸上落寞的神情;跟在他身后一起打扫的时候,汪平以为自己只是和季走铁哥们。
还有霸占他的床的时候……
自己都在想些什么????
汪平脸越来越红,吴光霁却根本不会看人脸色,直抒胸臆,对汪平道:“你这种心情,我实在是很明白!”
汪平震撼地看着吴光霁——
你明白???
你明白什么???
汪平自己都不明白。
“那就是一种舍不得和电影基地分离的心情啊。”吴光霁摸着自己行李把手,细细摩挲,“爱基地如家,爱电影如自己!中国电影有了你们!就不会垮!”
·
汪平:“……”
他要承认,在过年这几天内,无论是迪士尼疯玩,还是到基地找季走,他脑子里没有一分钟的剧情是和电影有关的。
所以导演拔高到这种高度,实在是……大可不必。
吴光霁自己把自己感动了,手一挥,指挥两个人:“走着,导演请你们去二楼吃涮羊肉。”
季走暗自叹了口气——刚刚挑明完,就要和不想干的人吃涮羊肉,有不去的选项吗?
汪平干脆直接把“不想去”写脸上了。
但吴光霁却根本没看两个人,拉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二楼食堂去了。
十几分钟后,铜锅摆上来,十几份肉堆满整个桌子,吴光霁直接下了一盘,自己先吃起来。
吃的占了吴光霁的嘴,他没空嘚嘚嘚地说了,季走没说话,场面一时有点安静。
汪平坐在铜锅边,看着锅里翻滚冒泡的的热水,忍不住走神。
其实……
汪平下意识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刚才季走那个吻,给他的感觉还挺好的。
虽然肯定没有小说里那种什么过电流的感觉,但却也让他感觉很舒服,甚至那个吻戛然而止之后,他还想再试一试。
可是……如果说这是喜欢?
汪平也不懂。
虽然汪平一直嚷嚷着要甜甜的爱情,但是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也从来没有被谁喜欢过。
交朋友他是经验丰富,喜欢一个人,他是不知所措。
汪平思考事情,摩挲嘴唇,没注意到吴光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汪平,你老摸自己嘴巴干什么。”吴光霁一筷子捞起刚才扔进去的一大盘子肉,丢自己麻酱碗里,“克制自己不吃想减肥?不用减肥——叶明怀一直都是你现在这个体型。”
吴光霁一边说,一边又捞了一堆羊肉扔进汪平的麻酱碗里。
“敬业是好事儿。”吴光霁说,“不过减肥实在是没必要。”
“我不是减肥……”汪平弱弱地解释。
“那不是减肥。”季走抬起眼睛,低声问,“汪平哥,老摸自己嘴唇……是在回味什么吗?”
·
“怎么可能是回味什么!”
吴光霁斩钉截铁地回答季走——好像这事儿和他真的有关系一样。
该位锃明瓦亮的大灯泡根本不清楚自己的定位,非常没有眼力见儿地插话:“你别太敏感了,就是克制自己不吃。”
季走&汪平:“……”
吴光霁:“这种明星我见多了,以前我剧组有个知名女星——哎,不能说太多,说太多解码了……”
电灯泡插话进来就滔滔不绝。
从女明星节食减肥聊到他的第一部电影创作,然后聊到麻酱香不香还得看产地,以前去拍戏的一个小镇麻酱香得流口水。
世界之大,就没有导演不能聊的。
一顿饭,最后成了吴光霁个人秀,临走之前,吴光霁叮嘱两个人:“这两天把保暖的东西备齐了,收假我们就进山里的基地拍你们远逃的戏了,上面冷。”
收假倒计时两天,吴光霁一早把两个人抓住,到基地观光,去看基地主人打下的江山。
收假倒计时一天,汪平要去看严肆,被季走死皮赖脸地缠着一起去了,什么也没发生,两个人重回基地。
五天假期一晃而过。
第五天,大家收假回来,一回来简短开了个会,就开始忙忙碌碌地打包东西,下午三点,大巴车和大卡车把所有人拉进山中。
汪平房间里挤着助理打包他的东西,他无事可做,又不敢去找季走,就到楼下晃了一圈。
正好后勤主任在指挥自己的人手借用住宿楼大厅整理东西,汪平一下来,他就看见了。
“汪老师。”后勤主任主动和汪平打招呼,“上面冷,你衣服带好了吗?”
“该带的都带了。”
“不过也没事儿。”后勤主任笑道,“上面虽然是在山里,但是也是统一配套的住宿楼,暖气什么的都齐的……”
后勤主任含笑立了个flag,打脸在两个半小时候如期而至。
上去之后不会冷?
创造条件也要他冷。
汪平刚才进入自己分配的房间,才把外套脱掉,还没来得及拆行李,就听见门外吴光霁一声喊:“这暖气怎么不行?”
“就是啊,我这儿也是。”
“我房间也没供暖。”
其他人纷纷跑到走廊上说这件事情,
“你们先别收。”汪平喊了助理一声,穿上外套,走到走廊上。
走廊上站满住户,汪平问:“暖气不行吗?”
后勤主任春节放假回去,没把这边事情确认好,已经挨了吴光霁一顿骂了,现在汪平这么问,他把头低得更下去。
“我房间暖气还可以。”说话之间,季走已经走了出来。
汪平看见季走,瞬间学习后勤主任,如鹌鹑状缩到一边儿,面对脚背。
季走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对后勤主任道:“可能是管道出了问题,能来修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