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笑声落在王乐天耳中,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一股寒意从后脊骨直漫上脖颈,可她心头却像是燃着一团火,恨不得现下就把林无涯一拳送回娘胎。
方才那些带有诱导欺骗性的话语,放在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眼里自然是没什么,只觉得像一根刺,而孩子天性纯良,净如白纸,不知不觉进了他的套也没发觉。
病房里两个孩子都沉沉睡去,林无涯兀自发笑了好一会,才缓缓打开房门,请张国良与徐婉婷进来。
发现张小雨的脸色并没有好转,张国良急得一下子就跪了下来,“林大师,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救小雨,我做什么都愿意。”
何为苦,那便是尝过的糖越甜,此刻便越是苦。
刚出世的孩子不知五味,不识甜苦,所以往往一出世的孩子都先给喂一碗黄莲汤,黄莲之苦,世人皆知,光闻着味也觉得甚是涩然,更别提喝下一整碗。
可刚出世的孩子不知,这一碗黄莲汤往往喝的极快,哄都不怎么用哄,便能见底,也图个好寓意。
能吃苦。
可之后当孩子尝过糖了,便再也不愿喝黄莲汤。
现下张国良也一样。
这一两个月张小雨不再受病痛折磨,每天里她的声音软软的,笑容甜甜的,可以治愈张国良所有的疲倦和苦闷,那些欠的债,他都不再担心,就像是有股力量从心底涌出来,只要泉眼不竭,他便能每日充满动力,不惧风浪。
林无涯看着他跪下来,也没伸手拦着,反倒就那般让他跪着,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既然你有此心,那便最好。”
张国良两口子没完全懂他的意思。
“你如此坚定,我也不好再推脱,”这一句话便是答应了,林无涯见他们神色刚有所好转,立即来了道转折,“但是,此事甚难,有一些话我需得现下就与你二人说清,免得事后惹怨生隙。”
“您说,只要能救小雨,我们什么都愿意的,多少钱也愿意。”张国良恳切道。
林无涯听了,只是笑着摇头,“若是钱能解决问题,那你们现下还会住在医院么?还用得着来寻我么?”
是了,林大师不缺钱。
张国良摆摆手,焦急的想解释清楚。
“无碍,我现下就把事情与你二人说个清楚,你二人思虑一番再答复也不迟。”林无涯没有介意刚才的事,继续正色道:“孩子得的是不治之症,即便是华佗在世,也难妙手回春,贫道也一样做不到,所以在这里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二人,孩子我救不了。”
此话一出,徐婉婷一口气没上来,眼前漆黑一片,软软的倒进张国良怀里。
张国良只觉得手足俱凉,肝肠寸断,一颗心仿佛都被剥鲜血淋漓,满目疮痍。
夫妻二人的神色全落在林无涯眼中,他的嘴角似乎忍不住想要扬起,却竭力抿住,显出一副无可奈何痛心疾首的样子,“先莫急,贫道才疏学浅,虽是治不了,但想要让这孩子延寿几年,并且不受病痛之扰,还是可以的。”
这突如其来的救命稻草不由得让张国良紧紧抓住,他眼里仅存着一丝希望,颤声道:“只要能让小雨不受病痛之苦...”
他还没说完,林无涯目光如电,声音如坚铁击打,喝道:“此法折寿,需得有人献祭,用你所有的阳寿,你可愿意?”
张国良愣了愣神,他看了一眼怀里的徐婉婷,这一眼似乎很长很长,又确实十分短暂,他刚想说愿意,徐婉婷却醒了过来,她刚才虽是晕了过去,但是周围的声音仍旧听得一清二楚。
此刻立刻挣扎起身,红着眼睛,坚定道:“我愿意!用我的!”
张国良攥紧她的手,徐婉婷却不让他说话,抽泣着还要拉出笑容来安慰他,“你不行的,你又不会做饭做家务,下去了之后怎么照顾小雨,还是我来吧。”
张国良嘴唇干裂苍白,浑身都在颤抖,似是在竭力忍耐,“胡闹!这哪有你说话的份!”
他从来没有过这种语气,这般带着大男子主义的霸道伤人。
徐婉婷却根本没有生气,她温柔的注视着张国良,“我没有胡闹,我才是得了轻松的那一个,留你一个人下来,你肯定会很辛苦的,所以这种累活就留给你了。”
他二人情深似海,此刻也是泣不成声。
林无涯看在眼里,幽幽叹了一声,“此法甚难,堪比瞒天过海,但你二人既然都有心,贫道自然竭尽全力,至于阳寿可以折得小雨具体几年寿命,都是未知,你二人需得时刻做好准备。”
张国良夫妇点头。
之后的李远凯夫妇经过谈话后,也一样表示,为了救孩子,怎么样也愿意。
林无涯看了一眼深沉无边的夜色,又掐指算了半刻,“先去张家,做法繁琐,我们越快越好,孩子性命垂危,多耽误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他们连夜办理了出院,不知情的医生护士都以为是放弃了治疗,临走时也不免神色黯然,只道人各有命,生死无常,哪里知晓他们这是要赶着去“逆天改命”。
驱车到家,林无涯第一件事情便是布置了锁魂阵法,一处在卧室,一处在儿童房。
紧接着就不让张国良夫妇看了,做法期间常人不得观看,以免出现不测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