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良夫妇哪里会知道,在儿童房内,张小雨已经永远的离去了。
他们还坚信着第二天起来,就会见到一个健健康康的张小雨。
林无涯把神像的事情交代了一遍,嘱咐他二人需得将八臂菩萨好好供奉,早晚三炷香必不可少,这便是月供,那香身通体漆黑,与其他香的味道也区别很大,每个月买香的费用便几乎需要张国良所有的薪资。
可是他心甘情愿,只要小宝贝能好起来,不受病痛折磨,他说了,什么都愿意。
然而折寿一事,是断不能让徐婉婷来的。
他私下里与林无涯求了许久,林无涯才勉强答应,用他的阳寿来续小宝贝的命。
林无涯做完法事交代完,便赶去李家了,只留下他们夫妻安静等待第二天。
当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照下,儿童房里就传来了张小雨的声音,她吵着要吃早饭。
两口子相拥而泣,张国良掐着点去给八臂菩萨上黑香,徐婉婷进厨房张罗早饭,张小雨赤着脚坐在餐桌前,拿着筷子摆弄。
这家里,除了多出来那尊八臂菩萨,多了信仰之外,与从前没有区别。
张国良从没有抱怨月供的事,每天勤勤恳恳的上下班,徐婉婷在家教张小雨读书写字,每天接送孩子上学放学。
可是张小雨不爱唱歌了,也不爱弹钢琴了,经常会发脾气,动不动喜欢摔东西,筷子,碗,玩具,但这些都被张国良夫妇包容了。
钢琴上盖好了防尘布,节拍器也放进琴凳下的小空间,房间里没了以往的欢声笑语,张国良也再没有机会坐在小板凳上听张小雨弹琴。
一开始的几个月,林无涯还会来露面,为张小雨性格的转变解释一番,也在不停的暗示着阳寿之事,只让张国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再之后见他们虔诚的上香,把一切都包容了,林无涯更是懒得再来,连月供都是委托别人去收取。
八臂菩萨日夜吃着香火,面目似乎也不像刚开始那般诡异,脸上的两行血泪渐渐消失,额头上那只天眼也渐渐开启。
王乐天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只有她知道,张小雨早就没了,在那副孩童躯体里的,是一只只想作恶的小鬼。
可小鬼也一样受制于人,白日里阳气重,它无法施法害人,可到了夜间,八臂菩萨散发的鬼气极重,小鬼也不敢在客厅停留,只怕被八臂菩萨生吞了,乖乖回到锁魂阵法当中。
而张国良夫妇所在的卧室也一样存在锁魂阵法,所以这屋子里的两鬼两人倒是犹如泾渭分明的河水,有着各自的轨迹,虽有交际却从不重合。
可小鬼毕竟也是鬼,也需要香火才能得以续命,但林无涯自从把它放入张小雨体内之后,就仿佛彻底忘记了它的存在,小鬼一开始还想着林无涯会来接它走,可随着时日飞逝,它也明白了,自己不过就是林无涯的棋子。
只阳不长,独阴不存,它的鬼气一日比一日虚弱,却还得拖着张小雨这副躯体,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只要它逐渐虚弱而魂飞魄散,张小雨也就等于彻底死了。
本来它是可以和八臂菩萨拼个你死我活的,可惜它没能抓住最好的机会,若是能在八臂菩萨还没吃多少香火之前动手,说不得还有一丝机会。
天平一旦开始倾斜,就再难回到最初的位置,不得不说,林无涯对人对鬼都看得很透彻,他知晓只要张小雨不病,张国良夫妇也一定会悉心照顾,心不存疑,而小鬼受制于锁魂阵法,夜不能行,八臂菩萨又形成牵制,端的是一手好计谋。
王乐天看得心焦,恨不得现下就醒过来,去把林无涯找出来,打得他祖宗都不认得他。
可是她还没有找到张国良的死因,虽然大概已经有了猜测,定然和林无涯逃不了关系。
就在她翻来覆去,心火灼热之际,突然被人拍醒了。
这一下在别人看来只是普普通通的一下,可对她来说,感觉犹如从九重天上落下,像是乘着急速下坠的电梯,猛的撞回大地,那一刻脚踏实地,却又带着阵阵眩晕的感觉,导致她醒过来还睁着眼睛懵了半晌。
徐婉婷见她呆呆傻傻的样子,又忍不住摇了摇她,指着房门外,“吴天来找你了。”她从昨天下午一直睡到了今天早晨,都快一天一夜了。
王乐天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眼前这才没了重影,她见鸭子神色紧张严肃的站在房外,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想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她披上外套头也不回,但是却冲徐婉婷摆了摆手,“我有事要出去,不用等我,不用留饭,你晚上锁好门早点睡。”
徐婉婷眼里有波光涌动,轻声应下了。
她和鸭子往外走,鸭子倒是频频回头,想和徐婉婷搭上话,可是手头上还有更要紧的事,也只能先放一放。
她们二人一关上红漆铁门,鸭子立刻从公文包中取出一沓用防水黄布包好的资料,低声道:“张国良的病例。”
“你看过了没?”王乐天随手翻阅,一堆堆数据让她看得头大,此时此刻,真是无比怀念室友老a,以前她在自己耳边说过的红细胞白细胞,当时可真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鸭子点点头,随后说道:“但是基本上都看不懂。”
好吧,两个人是半斤对八两。
这份病例该让谁看呢?徐婉婷?肯定不行,先不说看不看得懂了,她现在能不崩溃变成神经病已经是个奇迹了,暂且还是不要去刺激她好了。
她们两个坐在车里,一页一页翻,王乐天看了不到五分钟就放弃了,她身子靠着座椅往下滑,脑子里又开始回想之前做梦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