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隐被一阵突如其来的不适感给激醒了。
由于神魂契约的存在,他自然而然地知道,这是青致那里出了什么问题。
……沙雕选手就是让蛇不省心。
幽隐嫌弃地作出评价,同时身体诚实地融入了阴影里。
他在翻腾着无尽迷雾的黑暗世界中飞速穿行,循着神魂契约烙在识海中的那一点明光,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座高山之上。
青致此刻正一手用力按在左胸,一手提笔,在悬浮面前的草稿纸上写着些什么。
『空灵脉走不通,可以试试转道聚元天宿……咦?蛇总。』
感知到他的到来,青致略显讶异,迅速擦去唇边的血迹,向他转身,伸出了手,星月的辉光在他眼底潋滟成不加掩饰的欣喜:
“你怎么了来了。”
“难道是因为担心我?”
『……真好啊。』
小眼镜蛇嫌弃地滑到他手上缠着。
苍白的手背上还留有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小眼镜蛇绕过去拿信子扫了一扫,凛冽的甜腥冲进口腔,他又复昂起头,颈子扁了起来。
幽隐就想不明白了,不是已经成功引气入体了吗?怎么又内伤了?
感知到它传来疑惑的精神波动,青致解释:
“太吾界与这里虽然相似,但毕竟不同,所以太吾的很多修炼方法不能直接拿来用。”
“我现在的境界已经大圆满,但新境界是怎么样的,又该如何晋阶,都需要一点一点摸索。”
“不要担心,自创功法什么的我已经是老手了,想我一个社恐,在太吾界单打独斗,宗门什么的全都没有,好多功法都是自己研究出来的。”
说着把它收进了袖子:“你在这里安心睡觉,不要乱动哦。”
小眼镜蛇盘成一盘,老老实实地不再动弹,却没再睡了。
这座山峰是个风口,血的气味应该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这家伙的血液美味得非同寻常,指不定会引来什么。
而这一点,青致当然也是明白的。
能量涡漩的逸散,在他的感知视景中有极为清晰的呈现。血气必已随之远传四野,尽管微乎其微,但在一些感知灵敏的强大生灵面前,却已足够它们判断出他的位置,以及……他的价值。
经由至宝蕴养、秘法淬炼,再加上炼体之道走到极致,他的肉身无异于灵丹妙药,举世难觅。
为了乞他一盏鲜血,天南药宗的太上长老曾在他门前长跪不起;而认定他有望炼成尸皇,秘血派整个宗门前赴后继,一个古老道统就这么断在了他的手里。
所以,即使是在这一界,他的血气,也很有可能会引来某些强者的注意。
在系统上完成记录,青致没有再度开始修炼,而是取出本命仙笔,挥毫洒墨,在身周布下了一个防御阵法,又以大量灵石对其进行强化。
阵法落成,这才继续摸索进阶的道则。
幽隐默默地看着青致识海共享的视景。
那是一片幽邃的墨海,时而惊涛骇浪,时而缓慢回旋,时而平静无波。
表现到外在,便是他脸色忽明忽晦,唇角更时不时地溢出血来。
每当遇到错误,便需要对气息重新进行调整。这时可以获得短暂的休息,青致拿帕子掩着双唇,一边咳嗽,一边复盘,用微微颤抖的手把试错得到的关键信息在纸面上记录下来。
他的心流不断涌入幽隐的识海。
先前引气入体,他明确知道每一步该做什么,所以内心还有空刷弹幕;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完全是摸石头过河,浮动在心间的便全是修炼方面的问题了。
看着他画风突然一本正经,幽隐莫名开始怀念先前的沙雕选手了。
他倒是挺想帮点忙,但两人的修炼路子大相径庭,终究是有心无力。
血气不断变得浓郁,幽隐又从袖子里冒头出来看了一看,总觉得等到这家伙把进阶方案研究出来,怕不是要把半条命都给搭上。
他想起先前给他采来了很多疗伤灵药,不过当时他睡着了,也不知那些药草是被用掉了,还是被收进博物志当图鉴了。
……按照这货的一贯尿性,大概率是被收进博物志了。
但万一呢?
幽隐融入阴影。
……真是麻烦,再给他采来一些好了。
青致专注于试错与复盘,对他的离去全然没有发觉。
自创功法说来简单,但每一分进境的背后,都有着无数次伤与血。
良久过后,他隐约摸到了一些门路,尝试以极精极粹的能量在墨海中凝聚出一道基脉,但忽尔又出了差错,失控的能量恣肆冲撞,基脉轰然崩解开来。
这一次的失控比以往都更要严重,青致狂喷了几大口血,耳衅尖锐蜂鸣,眼前明光眩乱,他咬紧牙关把可能导致失控的原因潦潦草草记了几笔,力气一泄,立刻便软若无骨般倒向一侧,昏晕了过去。
墨笔脱手,骨碌碌滚到了一旁,柔软的笔锋在宽大的衣袖上颤颤巍巍地洒下了一滴落墨。
四下里忽有风声鸣响。
鸣响旋即变成劲啸,深紫色肉翼铺展开来,近乎遮蔽了半个天空,生有七条尾巴的巨兽用力吞咽了一口,此止住漫到唇间、即将滴落的馋涎。
它静伏良久,终于等到了这么一个动手的大好时机。
从能量波动来看,这个人族就像他那无用的同类一样相当羸弱,但不知为何,萦绕在他身边的那黑色液体,却带给了它极大的压迫之感。
它鼓翼掀起一道风卷,试图把青致从那诡异的黑液网络中带离。
防御阵法将这道风卷消湮于无形,巨兽有些诧异,不得不拉低高度,数条生着倒钩的尾巴倏然垂下,试探着向青致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