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更多增援力量达到,局势急转直下,云昭慢慢回过神,仿佛对破晓后的黎明触手可及。
从被云伽劫持,短短时间内,一切快的像是梦。
“哥哥......”云昭听着耳边计时器的滴答声,对即将可能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爆炸有一丝惶恐。
“褚澜川,你离我远一点......”
别的都无所谓,只是她担心会因为自己伤及他的性命。
没想到男人在轻拥后把她拥的更紧了,他发射的每一发子弹都带着强有力的后坐力,恨不得震的人胸腔发麻,不断耳鸣。
寻常人在这般境地早就体能不支,连枪都拿不稳了。
褚澜川神色如常。
男人帽檐下的那双眼睛始终注意前方动静,手臂线条笔直,几乎与地面平行,仿佛注意不到肌肉的酸疼与身体的各项极限反应。
他不是铜墙铁壁,只是为了守护小姑娘的周全,不到最后一刻,不能停掉火力进攻。
不知道是哪里飞溅的弹片划伤了他的耳侧,汗珠混着一点点血珠子往下淌,恨不得要与胸前的红色徽章融为一体。
“昭昭,我保证我们都会安全。”
简简单单一句话,无疑是最有用的强心剂。
记忆中,还在警校训练时,就有老师举过前辈的经历,不到最后一刻,对装置的拆除就不能停止,哪怕是在最危急的关头,也得保持十足的镇定。
很快,陆路中队的拆-弹专家抵达,与褚澜川迅速完成交接。
“人质生命体征一切平稳,现在进行装置拆除工作。”
“引-爆-装置被破坏,但不代表计时器停止工作后不会爆炸。”
“......”
褚澜川微微蹙眉,紧抿着唇,手拍在小姑娘身后,一下一下,像哄小孩子吃糖。
繁复的线被一一解开,他看了眼计时器上的“30”字样,只剩下最后三十秒了。
褚澜川长吁一口气,心跳前所未有地加快,可他必须维持镇定,如果他不能成为小姑娘有力的倚靠,她一定会怕的。
“还要多久?”
“至少一分钟。”
空气里万分静默,尘土喧嚣,黄沙随处纷飞。
三十秒,装置到时就有爆炸的危险,倘若需要一分钟,时间定然是来不及的。
云昭眼巴巴望着他,欲言又止,最后带着哭腔道:“褚澜川,军人叔叔,你们都别救了呜呜呜呜呜......我不想你们跟我一起死......好好活着,我没关系的。”
“我来。”褚澜川接过拆-弹人的设备,打算争分夺秒完成艰巨的时间赛跑。
他的小姑娘,活生生的一条命,也掌握在他手里,可以说褚澜川搭进了自己的后半生来一同拆除。
一旦失败,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心里有一股力量拼命劝说自己不要害怕,可浑身仍然抖得厉害,从手到脚似是触及冰块。
其实,褚澜川的手也在抖,拿枪的时候没抖,拆除的时候反而忐忑的不得了。
跟着军区大院那群少年一起混的时光里,众人还特别混地聚在过一起,研究炸-弹样式以及各类各样的拆除方法,那时候的褚澜川还是这群少年的“领头人”,没有真正上手也习得不少有用的精髓。
最后三秒钟。
三、二、一。
她心里默念的同时,褚澜川的手也停了下来。
压在心底的磐石移下,所有人如释重负。
听见专家说:“装置解除”时,云昭还没反应,甚至不可置信,她瞳仁放大,看向褚澜川的视线越来越清晰。
褚澜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以云伽狡猾的性格,单单拆除装置停止计时还不够,说不定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放云昭的生路。
“趴下——所有人趴下——”
他将装置扔到视线范围之外的荒野地界,接着以迅雷之势捂住了用手臂紧紧圈住少女的腰际。
云昭眼前漆黑一片,正撞上他的胸膛,耳边除了响彻的一声爆炸声响后,就被褚澜川捂住了耳朵,一片宁静,什么也听不见了。
火光轰轰隆隆燃烧,将大片罂栗地焚烧起来,空中升腾起无尽的烟尘和滚滚浓烟。
爆炸的冲击力很强,震的地面都在晃,她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火-药气味。
......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艰难地掀起眼皮,发现褚澜川的姿势没变。
他倨傲在上,死死笼着小姑娘。
喉结滚动,更多的血与汗没入胸膛。
云昭没忍住,抽抽地哭着,擦拭掉他脸上的尘土与污渍,缓缓用唇印上一吻。
“我没事。”他撑着手臂起身,牵过她的手,同样亲了下小姑娘的手背。
两人的举动都不带丝毫情-欲,是劫后余生的欣慰,更是发自心底的信任。
滚烫的泪滴到他手背,褚澜川的心仿佛也被石子砸过,震起一圈涟漪。
“报告——工厂内尚未排查,洞拐请求捉拿云伽。”
“上级允许行动,并准许在必要时间将其击毙。”
就在这时,见情形不妙的云伽躲在隐匿点,抬起手臂进行瞄准。
砰——
一发子弹射出,方向是褚澜川的背后,这下,就算是躲,他也在劫难逃。
在冲击力来临的一瞬间,他再次捂住她耳朵,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
云昭的心跳空了一拍,千头万绪如乱麻交织在脑海里。
他是不是被子弹击中?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巨大的痛苦与自责袭上心头。
褚澜川带着她翻滚了几个圈,其间一路滚过石子路,坚硬的石块几乎能透过布料扎到人的肌肤。
“死不了——”他压低帽檐,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别怕,小朋友,哥哥一直在。”
幸好是强力的防弹衣起到了阻隔作用,否则刚才那一枪,一定会引起大出血。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叫她小朋友。
云昭抱着他,发现眼泪都流干了,眼睛里涩的发疼。
褚澜川居然没死?云伽头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明明瞄准了射击,位置就是背后的左侧。
除非......他穿了防弹衣。
云伽选择采取缓兵之计和心理战术:“褚sir,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他主动发声,暴露位置,只要褚澜川靠近,云伽就会把绑在身上的炸-药瞬间甩出去。
“我告诉你——”云伽继续冷笑:“你的父亲确实不是叛徒,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卧底警察,就是可惜死的太惨了......”
“你们内部的叛徒另有其人,让云桉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所以一怒之下给他注射了甲-基-苯-丙-胺,看他生不如死。不仅如此,他最后杀死的警察,就是那个叛徒。”
云伽笑的愈发猖狂:“可惜谁都不知道,以为是你父亲叛徒,击毙同伴,导致的任务失败,这个世界如此黑白颠倒,褚sir,你说可不可笑......?”
那些埋在边境土地上的过往故事被一一挖掘。
忠骨长埋,英魂不散。
真相等了再久也是真相,公道常在,是磨灭不了的光芒。
“昭昭,闭眼——”他轻声,目光直视前方。
褚澜川修长的指节蒙住了她的视线,暖和的掌心贴着她的眼睫。
那些阴暗面与血腥,他来承受就好。
现在的局势也非常明确,其余的手下全部投降或击毙,只剩下云桉一人孤身作战,只需要将其抓捕或击毙,接着是查封工厂内的所有毒品和制毒工具。
接到褚澜川发射的信号,空军在他的隐匿点附近投下雷区。
果不其然,云桉慌张之下,正好朝他的所在处奔来。
子弹上膛,瞄准,发射——
所有的过程一气呵成,没有更多的犹豫。
连发三枪,尘土硝烟,归于平息。
云桉被子弹击中膝盖,如傀儡跪在地上,接着的每一枪都在折磨他,直到筋肉尽断,最后一枪直击致命,他倒地在血泊之中。
随之坍塌的,是经营了数十年的“毒品帝国”。
没完成的“猎鹰计划”以及打击最大境内外毒品交易行动在这一刻正式宣告结束。
走过善恶的交锋,背负了十二年的沉重,在这一瞬间化为乌有。
温热的液体顺着血与汗蹭到她唇间,一开始云昭以为是血液或者汗水,后来发现不是。
那么苦那么咸,只能是泪水。
他眼圈全红了,气息接近不稳,最后丢掉那把枪,大掌顺着小姑娘的平顺的发丝,叮嘱道:“忘掉,把今天的一切都忘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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