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枳,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好不好。”
江澄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闷闷的说出这句话。
云枳心头一酸,转过身,没有回答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腿,让江澄靠了上来。她抱着江澄,江澄也揽住她的腰,忍不住往她怀里凑了凑。
像母亲抱着孩子一样,云枳抱住江澄,让江澄莫名感到安心。
可惜他们这样能彼此安逸相处的时间没能持续太久。
兰陵金氏请帖到了。
如今金氏势大,仙督一职落在敛芳尊金光瑶身上。蓝氏一向不掺合这些,江家因为江澄这个臭脾气也搞不定,聂氏最惨,只剩下聂怀桑,人称一问三不知。
这样看来确实只能由金氏一个独占鳌头,金光瑶此人,极其聪慧,长袖善舞,待人接物如沐春风。见过他的人,都有口皆赞,纷纷佩服敛芳尊的气度。而且金光瑶还有一个特别厉害的地方,只要是见过一面的人,金光瑶都能记住对方的相貌、名字、年龄和称号,隔多少年再见也能立刻准确无误地叫出来,并且很热络地迎上去嘘寒问暖。若是见过两次面以上,他就会记住对方的所有喜好与不喜,事无巨细,投其所好,避其所恶。
这样的人,能与其为友,就不要与其为敌。
这请帖寄往江澄手中,他不得不去。
哪怕此前江澄几乎因云枳的事情同金光瑶翻脸,可是但凡没走到那一步,彼此的表面和气还得进行下去。
“怎么了?”
云枳端上一杯茶,看着江澄拿着请柬皱着眉头。
“金氏的请柬?”
顺势看过去,云枳认出了江澄手中的请柬。
洁白的纸张上印有金星雪浪的暗纹,不同角度看过去,甚至有隐约金星点点。这个金星雪浪不是常人可用的纹路,它正是兰陵金氏家纹上的花徽,是一种品相极佳的白牡丹。
云枳似乎想到此前种种,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要不这次你在家里休息,等我回来便是。”
江澄放下手中的请柬,转身看向云枳。
云枳知道江澄这是怕她觉得不舒服,可是,她冲江澄笑了一下。
“我若不去,岂不是落人口实?这些年因为我,你已遭人非议。这次我不前去,他们定不知道怎么编排呢?”
前些年推选仙督在即,她在宴会上被逼问,言语里多是把她同魏无羡联系到一起,把他们都说成心术不正的邪魔歪道,试图把江澄拉下马。
江澄一人之力维护了云枳,可也此举确实同仙督之位无缘了。
虽然江澄根本不在乎这个破位置,可云枳却是气不过,耿耿于怀。江澄不想要和他不能要,这之中可不是一般情况。尤其他是因为自己而被别人攻讦,她怎能放下。
云枳不傻,任何事情不要看过程,而要看最后的受益人。中间再弯绕曲折也好,她只要找到这件事真正的得益者就好。
金光瑶。
她想起这位,忍不住眯起眼睛。
江澄见她执意要同去,也没再劝说。毕竟金凌还在金麟台呢,让他们见见也不错,再加上有自己跟着,出不了什么乱子。
金麟台百家清谈盛会之期,转眼即至。
各大世家的仙府大多都是建立在山清水秀之地,而兰陵金氏的金麟台却是坐落在兰陵城最繁华之处。
欲登台拜访,正途是一条长达二里的长坡辇道,只在开宴、举办清谈会等大场合开放。依兰陵金氏规矩,此道不允许疾行,辇道两侧绘满了彩画浮雕,皆是金家历代家主和名士的生平佳迹,其间会有驾车的兰陵金氏门生讲解一二。
其中,本代家主金光瑶占有最醒目的四幅,分别是“传密”、“伏杀”、“结义”、“恩威”。内容自然是射日之征中金光瑶卧底岐山温氏传递情报、暗杀温氏家主温若寒、三尊结义佳话、以及金光瑶登位仙督后推行仙督令的四景。画师颇能把握人之神韵,乍看只精不奇,然而细细观看,却能发现,影壁上金光瑶的人像即便是在背后刺杀、脸沾鲜血之时,依旧眉眼弯弯,带着三分温柔和款款笑意,令人头皮微微发麻。
江澄和云枳也不常从此道行走,平日里接送金凌都是从其他门进出。今日乘车从这条长坡辇道缓行进入金麟台,倒是觉得有些新奇。
“数年没走这里,如今的金氏可真是了不得。”
云枳看着四周影壁上新添的彩画浮雕,各个流光溢彩,其中不乏镶嵌着玉石珠宝,她x小声同江澄叹道。
在经过金光瑶暗杀温氏家主温若寒这幅画前,云枳却下意识愣了一下。
思绪一下子被画勾回了多年以前,那时,她刺杀温若寒之时,还不是金光瑶的孟瑶从后一下子砍下了温若寒的头颅。想起那时自己杀红了眼,刺中替金光瑶挡刀的大哥。
云枳忍不住摇了摇头,伸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心。
这双手,曾经也浸在鲜血和仇恨之中。
可如今,战争过去,好像前尘往事都与之埋藏在泥土中。现在看也是干干净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想起来,倒觉得恍惚。到底曾经是梦,还是现在是梦。
她回过头看向车外,金光瑶的浅笑印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