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草草收场。
好在桌上饭菜,除了两个大海碗之外,其他并没有半点浪费,楚河甚至特别庆幸——
还是大蛋想的透彻,今晚是来看戏的,不是来吃饭的,提前肚子都填饱了。
而牛婶却是格外不好意思。
“你瞧,饭也没吃上,就闹成这个样子,孩子还靠你们帮忙看着……”
说出来真是脸红。
大蛋是何许人也?
当先就上前一步“婶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红姐碰到这样的事,我们家里心疼还来不及呢!”
“吃饭我们自己回家怎么样都饿不着,您家里事儿还多着呢!”
可不?
牛婶心头被暖的热乎乎的,这头儿把人送到隔壁,那边院子门一关,扭头就盯着还在院子里跪着的陈建国和文娟。
两个人如今被一通教训,一边含泪拿筷子在地上夹着一堆烂菜叶子往嘴里填,一边脸颊肿胀仿佛猪头。
至于为什么没头破血流?
那不是明天还得去办离婚吗?搞得太狼狈了不好看。
牛老爹抽着旱烟
“孩儿他娘,这两人不老实,你确定留着?”
牛婶知道丈夫的意思。
陈建国再怎么渣,到底是花儿草儿的亲爹,家中有两个孩子还有大红,万一他再说点软话,或者说干脆拿孩子要挟他们,这个威胁可以说是十足的。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两人离婚,从此分开,再也不见最好。
但问题是,牛婶不愿意呀。
他们家算是条件好的,可尽管如此,家里生活水平也就这样。
大红干活那么卖力,辛辛苦苦操劳五六年,养着这个渣男不说,还要养着他身边这个姘头——5年多啊!
5年多的青春,还有其中劳累的血汗,是简简单单离婚就能把事解决的吗?
凭什么?
她家大红不偷不抢,老老实实干活,凭什么要吃这个亏?
可偏偏陈建国家中就他一个,这个女的更是不知来历,两人身上刚已被牛大嫂翻找过,如今是一分钱都没有。
行李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总共才从文娟和陈建国那里弄来了不到100块钱。
这都是文娟这几年借故从牛红手里要的。
至于找陈建国……
别搞笑了,他兜比脸还干净。反正有媳妇儿,伺候的恨不得洗脸洗手都给代劳了,还用自己拿钱吗?
俗气。
就这,牛婶怎么可能忍下这口气!
牛老爹沉默着,显然也想起了女儿这几年受的苦。
他又抽了一口烟,烟斗里红色的火光闪闪烁烁,最终化作一口白色的雾气从他嘴里喷出。
牛老爹提议“那要不给他们关到后头猪圈去吧,嘴填上。”
“放在前面人来人往的,不合适。”
牛婶儿不太乐意。
“关猪圈去还怎么干活呢?我还怕他们俩霍霍咱的猪呢!”
到底姜是老的辣——
只听牛老爹说道“不是有那糊纸盒子的活吗?把他俩拴在那儿,啥时候钱挣够了,啥时候再放人。”
虽然两人都没家人来给钱,但是也没家人来找啊。
牛婶的眼睛亮了。
而陈建国此刻一哆嗦,筷子都拿不稳了,拼命喊道
“爸!不是,叔,叔!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多少钱?我肯定想办法给大红!”
糊盒子他又不是没听说过,一天才挣几毛钱?如果要被拴在猪圈里,攒够大红这些年花的钱,那他这辈子都不用想着出去了。
他以后还是要上大学的,万万不能啊。
回头……回头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怎么办?查无此人怎么办?
陈建国想到自己的光辉未来,瞬间惶恐。
他颤抖着大叫“叔,我给钱,我给钱,我老家还有老宅子,卖了给大红……都给大红!”
而文娟也害怕起来——她要怎么办?
没钱,没宅子……
此刻,她也大叫着“叔,你们放了我吧!我发誓,等我录取通知书下来,我把名额让出去!你们顶我的名字去上学!”
后世经常听到这样的新闻,文娟心想,此刻,大学生如此有前途,不管怎样也是个机会啊!
这……
牛大嫂不由意动。
她倒没想自己——她和牛青年纪太大了,不合适。但是娘家妹子今年25,也不是不能……
牛婶冷笑一声“我呸,你这样的都能考上大学?”
一边盯着牛大嫂“儿媳妇,你可想清楚了,这个名额谁敢要,一辈子都要被她拿住把柄了!”
牛大嫂心头一颤。
而文娟则大叫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我写悔过书给你们,这也是我的把柄……”
只要能出去,名额让出去又怎样?
大不了,她明年再考!
牛大嫂也低声道“娘,你知道我小妹的,这么大了也没人敢给她介绍对象,心脏病,工人当不了,这回考试根本不行。要是……”
要是个大学生的话,不管怎样,也是个活路啊!
牛婶也理解儿媳妇——儿媳妇重情,这是好事儿。
但是,冒名顶替这个事情,缺了大德,无论如何不能做!
晚上,还得让牛青好好跟她说。
但是现在,也得打消她的念头——
“我问你,她要是主动自首说是陈建国强迫她,你觉得还有罪吗?”
“到时候,把柄是把柄吗?”
“这个名额一要,你们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了!”
牛大嫂想起这件事,瞬间浑身一抖,再也不敢有这个念头了。
可是……
“关一辈子也不现实啊!”
这也犯法呢!
牛婶扯了扯嘴角——关一辈子?
她的粮食不要钱吗?
可是不这么说,这两人能给钱吗?这不,如今都说要卖老宅了啊!
只见牛老爹沉吟片刻,接着说道“大青,你明天去厂里请假,带陈建国回去卖老宅。”
陈建国的老宅大红说过,能值两三百。
虽然不多,但是也凑和了。
总不能真的关猪圈一辈子吧?他们一家可都是正经人家!
至于如今还没拿出合适筹码的文娟……
她看着身边猛地松了口气的陈建国,此刻惶恐极了——
她,还有什么有价值的?
此时此刻,文娟只能想到时岁丰。
……
文娟想见时岁丰,但是……时岁丰并不想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