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罗帐中锦被翻腾,傅斯乾眸底一片暗沉,由着身前之人将自己推倒。
大袖衣袍掀起一阵风势,带得桌上的烛火晃个不停,明明昧昧的光影无声地洒下来,落了人满身满脸。
风听寒背着烛光,整张脸陷在阴翳中,藏星般多情的桃花眼看不分明,唯有眼尾一点扬起的弧钩,透着股子嚣张又恣意的劲儿。
他伏在傅斯乾身上,笑得妖冶:“师尊,春宵一刻值千金。”
像个妖精。
他的徒弟,乖巧机灵,像个不谙世事的小仙子。
傅斯乾低低笑了声,手从腰往上,抚过一节节脊骨,最后扣住了身上人的后颈,声音低沉而轻佻:“腰是挺细。”
耳侧擦过轻软的笑声:“师尊不试试吗?”
“试,为什么不试?”
带着花香的吻迎面袭来,和含香布料一样的气息,浓烈得令人作呕。
傅斯乾猛地翻身,掐着那人的脖子将他按在榻上,手上用力收紧。
烛火照亮了账中,傅斯乾面上殊无喜色:“谁给你的胆子,变成他的模样?”
熏风骤起,烛影如鬼魅,床上一身嫁衣的人突然变了模样,绝美的容颜寸寸凋零,只剩下一副白骨。
傅斯乾掌风袭去,将床榻上的白骨架子震成了粉末。
这是一个拙劣的幻境。
傅斯乾眉心拢起,他并不认为幻境会这样简单结束。
喜帐随风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交叠的千层纱,修长纤细的手指挑开帷幔,随之而来的是一握漆黑长发。
果然。
傅斯乾呼吸一紧,即使知道这是幻境,他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给出反应。
那像是一种本能。
银白色的面具泛着冷光,猩红的舌尖舔过下唇,缓慢而低沉地吐出几个字:“傅斯乾。”
如同荒川大泽崩覆瓦解,飓风将山河草木绞碎,无人知晓的名字被他念出,仿佛带着深隽入骨的情意。
“封止渊”歪了歪头,慢慢张开双臂:“我想你了,你抱抱我。”
傅斯乾浑身震颤,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冲动,他不明白心中澎湃汹涌的感情为何而来,似乎只要听到这人叫出他的名字,那种狂暴的情感就找到了出口,如同洪水决堤一般尽数倾泻。
见傅斯乾没动作,“封止渊”直接从床上站起,他身上的鸦青大氅慢慢滑落在地,露出冰蓝色的柔软里衣,他赤着脚,一步一步走近,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知又踏在谁人心上。
傅斯乾闭了闭眼,努力压下心口那股躁动,他贯来讨厌脱离掌控的感觉。
对于封止渊的感觉,很奇怪,从第一次见面,他就知道,这人对他有超乎寻常的吸引力。
即使知道日后会被这人杀死,还是控制不住想靠近。
从前他不在意,现在他必须弄明白原因,无论这种感情是什么。
“封止渊”突然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凝视着傅斯乾,他眸中情绪翻涌,最后融成一湾深沉的墨黑,似是悲伤难以抑制:“你为什么要杀我?”
傅斯乾突然想起来,在比试大会的秘境里,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梦见被一团雾气笼罩的封止渊,那人掐着他的脖子,一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永远都逃不掉,这是你欠我的。”
可是他,什么时候欠过封止渊?
他又怎么会,杀过封止渊?
这像是一个可怖的梦魇,事情越来越超乎他的想象,傅斯乾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封止渊”攀上他脖颈,冷白的下颌微扬,露出脆弱的脖子,笑声里带着隐藏不住的恶劣:“要不要再杀我一次?”
傅斯乾冷眼瞥去,当真掐住了他的脖子:“区区一个幻境,我刚才是不是说过,你的胆子太大了?”
被掐住脖子的“封止渊”:“……”
皮肉如飞花落叶般凋零,面前之人化作一捧飞灰,逐渐消散在空中。
傅斯乾长出一口气,心间情绪复杂难明,如鲠在喉。
黑云泼墨,白雨跳珠,眼前赫然又换了一副光景,滚烫的岩浆翻涌奔腾,宛如赤色的长河,在足下汇聚流淌。
白衣雪发的男子静静矗立,腕间一截冷铁在广袖宽衣中隐隐若现,他凝视着脚下的长渊,冷峻的眉间映出一点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