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么‘封止渊’这个名字和封渊之战会被抹去?”
晏君行状似无意地瞥他一眼,比起之前刚来蛟林蝶海的时候,冰棺上的金光已消融了大半,照这个速度继续下去,再过不久神魂就会与身体融合。
傅斯乾的神魂愈加凝实,挑高了眉甚至能看出脸上的嘲讽意味:“你知道为什么?”
晏君行:“……不知道。”
傅斯乾一脸“我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表情,言语中透露着嫌弃:“纵然你是渊族之人,也不可能活得了上千年,对于当年的事,我猜你也是拼凑出来的,某些事情甚至还不如我知道得清楚。”
晏君行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知道得那么清楚,还问我干什么?”
“我知道亲身经历过的事,这有什么不对?”傅斯乾十分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你们渊族听不懂人话吗?我问的是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事,你经历过什么我又不知道。”
晏君行被他这话噎住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算了,你年纪大,我不和你争这些,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你之前不是已经说出答案了吗?”
“什么?”
傅斯乾这回是真心感到疑惑,他什么时候说出答案了?见晏君行一脸打定主意不开口的模样,傅斯乾也放弃了向他寻求答案,自顾自地回忆起之前的事。
自从来到蛟林蝶海,没有其他的伴儿,他与晏君行每天都或多或少会聊上几句,托天生灵智的福,傅斯乾记忆力不错,不出一刻钟就将所有话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据说批命人是长夜星罡的仆从,是上天的宠儿,可以逆天改命,为星辰撰写世间万物所经历的轨迹,也可以推算命格,只不过这一切都要依靠他们的法器。”傅斯乾缓缓说完,笃定道,“你是批命人的后裔,你拥有琉璃毫。”
晏君行反手向上,一根闪烁着星光的玉白毫笔凭空出现,其中光华流转,熠熠夺目:“算不得后裔吧,家传的东西,被我给拿出来用了罢了,之前就想反驳你的,我们虽拥有琉璃毫,却不是批命人。”
傅斯乾默然看着那琉璃毫,半晌问道:“不是批命人?”
“世人皆说批命人是上天的宠儿,是能将名字刻在长夜星罡上的人。”晏君行转了转手上的琉璃毫,不屑嗤笑道,“违背自己的誓言,背叛了赋予他们降生的意义,批命人有什么高贵的,还不如我渊族来得坦荡。”
见傅斯乾长久不语,只看着琉璃毫,像是颇有兴趣的模样,晏君行便不怎么在意地把那琉璃毫往他的方向一扔:“不是批命人,这玩意儿我用不了,所以什么逆天改命推算命格,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傅斯乾的记忆中有关于琉璃毫的片段,那时他身边也跟着一个批命人,一个真正的批命人,好像是叫千攸梧,时间太长,他记不清了,只依稀记得那人是一众批命人中极为出色的一位,享有绝对的话语权。
傅斯乾端详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又把这玩意儿抛给了晏君行:“不是在说你怎么知道上古时期的事吗,怎么扯到琉璃毫上了。”
“这不是北海战神您先提起琉璃毫的吗?”晏君行摊摊手。
傅斯乾一滞,这“北海战神”的名号听起来略微中二,总让他觉得和晏君行那“三公子”称号有的一拼,一听就浑身别扭。
没等他说话,晏君行又道:“不过也确实与琉璃毫有关,虽然没办法使用,但我从上面看到了上古时我的老祖宗留存的记忆,其中就有关于北海战神,也就是你,和无垢城混世魔头的事。”
傅斯乾状似无意地问:“什么事?人间有情人的□□?”
晏君行:“……”
你特娘的能不能少秀一下?还没完没了了。
“我能看到的不多,只有一些零散的片段,拼凑起来大抵就是封渊之战后,你不知怎么发了疯,又掀起了诛神之战,把漫天神佛都杀光——”
傅斯乾打断他的话:“停停,这些不用看都知道,记载的流传的少说也得有几百个版本,直接说重点吧。”
晏君行:“……”
传说北海战神高贵冷漠,面前这玩意儿是谁?!
晏君行咽下这口气,顺着他的意思说起来:“诛神之战不久后,封止渊就复活了,将批命人都杀光了,然后去了榣山渡沧书斋,把化名为霂书先生的千攸梧给——”
“等下!”傅斯乾突然出声,“你说千攸梧?”
被打断话的不悦烟消云散,晏君行眼睛一亮,顿时来了兴趣:“怎么,你认识这人?”
傅斯乾拧着眉点点头:“千攸梧好像是我麾下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晏君行抚掌大笑,眉目间尽是一股看透荒唐的唏嘘,“亏你作为北海战神,也是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我今日才知,那封止渊喜欢上你真是瞎了眼了,那封渊之战真应该是封‘冤’之战!”
傅斯乾脸黑了一层,他现在最不能忍的就是被人质疑他和封止渊之间的感情,但晏君行明显知道一些他想知道却不知道的事,他只能压着怒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晏君行看向他的目光满是同情,耸了耸肩,恶劣道:“没什么意思,只是这戏太有意思,我突然不想和你聊下去了。”
一直都是主动切断话题的傅斯乾:“……”
见他吃瘪,晏君行心情更好,还好心好意地安慰他:“别太在意,反正该做的不该做的你都做完了,都是千百年前的旧事,现在翻出来也补救不了了。”
傅斯乾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要补救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三公子可真是安慰人的一把好手!
过了会儿,晏君行突然开口:“我想了一下,有件事还是可以说出来叫你开心一下的,当初封止渊找到我老祖宗,不知怎么帮他取得了使用琉璃毫的能力,还要他写个故事。”
傅斯乾支起耳朵:“什么故事?”
“琉璃毫大概真有撰写生灵万物命途的强大力量吧。”晏君行不无可惜地感叹道,“还能是什么故事,当然是给你世世轮回,然后杀你个千八百遍。”
傅斯乾表情一僵,脑海里冒出一个片段:他站在高楼大厦上被封止渊掐住脖子,那人恶狠狠地说着“你永远都逃不掉,这是你欠我的”。
晏君行惊奇道:“你怎么一副被戳中心事的模样,后半句我随口胡诌的,难不成是真的?他真的杀了你千八百遍?”
“……”
傅斯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被杀过千八百遍,但从那片段推测,十有八九是杀过的,至于杀了多少次也不确定。
晏君行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笑得前仰后合,活像要抽过去一般。
傅斯乾重重哼了声:“笑一会儿得了,别把自己笑死,不过你今儿个是吃错药了吗?怎么会这么好心,把这些事告诉我。”
笑声渐渐停下,只剩下短促的喘气声,晏君行幽幽地叹了口气:“你就当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
两厢无言,傅斯乾想起晏君行策划这一切的动机,大抵眼前这人,已经做好了用生命去复活珍爱之人的打算。
这样看来,他倒是极为幸运的,虽然正邪大战与封止渊因误会交手,但好歹他们两个都好好活着,不必阴阳两隔,还能一起在世间走下去。
一想起这个,傅斯乾心里就酸涩得难受,一抽一抽地疼。
毕竟正邪大战上发生的事,是他不愿也不敢触碰的回忆。
在殷老庄主拍板搜查江武一的神魂后,江清如像疯了一般阻止,仅剩的长辈被这样对待,是令他无法忍受的事。
堂上的人将他拦下,神魂搜出的结果令他无言以对,江家的小凤凰凄厉悲鸣,当即闯出驻地,众人遍寻不得。
三日后是纠集众人攻上无极山的时期,因着在席上他展露了遮日的威力,驻地里众人以为有了依靠,皆跃跃欲试,期待着大财魔界众人。
傅斯乾对此没太多想法,正道魔界在他眼里并无不同,不过他不介意带着自己小情儿去逛一圈,权当看看戏。
之前在江家发生了不少事,还有一些从前就存在的问题,他一直想找个机会问问风听寒,可事情一茬接着一茬,总不见做完。
傅斯乾嫌弃地看向面前的两人,控制住自己没一巴掌扇过去:“你俩不能自己找地方逛逛,非得跟着别人凑热闹?”
曲归竹偷笑两声,将一旁别别扭扭的小青龙推了出去:“是银宿想来跟您探讨一下遮日的事,我是跟着他来的。”
风听寒瞥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那让他俩讨论着,正好我有事问你。”
银宿一头雾水:“???”
傅斯乾满头黑线:“……”
看出自己主人找曲归竹有事,银宿硬着头皮开口:“我是,是想来问一下关于遮日的事,之前在江家,你使出的力量不太像你原来的力量。”
傅斯乾本还在想要问风听寒的事,一听这话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力,对于遮日的力量,他这两天也一直在疑惑,虽猜测遮日可能是与他结印的法器,但除此之外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你能看出些什么?”
银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没看出太多,只依稀觉得有些熟悉,当时我离得远,并没有真实接触到,所以也不知道是因为你还是因为那把剑,总之是以前在你身上没有感受到的。”
傅斯乾沉吟半晌,在丹田灵府中的巡视了一圈,那团浓郁的金光中掺杂着一丝丝红色,正安详的趴着不动:“你觉得熟悉,是什么意思?”
银宿表情有些怪异,小声嘀咕了几句,又拧着眉摇摇头:“不可能,没什么,应该是我的错觉吧。”
傅斯乾被这云里雾里的几句话弄得疑惑不已,正想多问就接到乐正诚的传音符,让他赶紧过去一同商讨进攻无极山的事宜,傅斯乾无法,只得让银宿跟风听寒说一声,自己先行离开了。
此次进攻无极山集结了各大门派的力量,他们对于魔界之事知之甚少,仅有的消息还是几个月前传来的,魔界前任魔尊封止渊陨落,魔界大乱,以至于魔界群龙无首,他们对于魔界现在的状况以及袭击各大门派的人完全不了解。
傅斯乾支着额角听了半天,就听到他们叽叽喳喳说魔界怎样怎样,有用的东西一点没提:“说这么多,你们究竟是想正大光明地攻上去,还是找一波人偷摸上去试探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