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姚妩歆故意说出那句让冷萧下来接她的话,仅仅是为了让韩霈知趣离开,她根本没指望冷萧的大驾肯为她屈尊。
而且他听了她那个要求之后,什么话都没说就把电话挂了,给她一种他是觉得被她冒犯了故而勃然大怒的印象。
可事实证明,他那么没风度地挂电话,只是为了赶快下来接她。
姚妩歆和冷萧一起站在电梯里的时候,她始终别着脸,避开他的直视,以及任何可以让他从门上的镜子里看见她表情的角度。
止不住,又止不住了,讨厌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冷萧似乎对一切都早已洞若观火,他什么话也没说,只用沉稳的脚步带她回家。
一进门,姚妩歆就冲去浴室洗澡。
南方人每天洗澡,向来都洗得快,今天她多用了十分钟,几乎就是平常一倍的时间,才从浴室里走出来。
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冷萧看了看她,眉头一皱:“怎么不把头发擦干?以为天气热就不会感冒?你住在我这里,少给我制造病毒!”
姚妩歆撇撇嘴,激烈地腹诽:病毒?说出这种话来你才毒呢!哼,冷血动物!
可她同时又看见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去主卧里自己的浴室取了条干净柔软的毛巾来,拉着她坐下。
姚妩歆只觉得浑身无力,索性趴在他腿上,任由他用毛巾包住自己满头的短发,力道轻重有度地揉擦。
真舒服……
她疲惫而安心地闭上发涩的眼睛,忽然想聊天:“冷萧,你没有女朋友吗?那你也谈过恋爱吧?”
毛巾刚好蒙过耳朵,他的声音被隔得闷闷的,渗过棉布,仿佛也感染了些许温柔的质地:“谈过两次。大学时一次,大学毕业后一次。”
“那你们为什么分开了?”姚妩歆仍然闭着眼睛,顺着话说,什么也不愿多想。
“大学那个女朋友,她对我说我不是真的爱她。”
“那第二个女朋友呢?”
“我对她说我不是真的爱她。”
姚妩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还真是冰山啊,连爱一个人都不会!后面那个女朋友就不说了,前面那个恐怕你都是真的爱人家,只是不会表达,害得人家以为你不爱她。”
冷萧半晌无言,姚妩歆也懒得唠叨他,闭着眼睛静默着,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
可就在她差不多又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见冷萧的声音低低地响了起来:“如果我真的爱一个人,她就一定会知道,就看她想不想知道了。”
那天晚上见过韩霈、把话都说清楚也说绝了之后,姚妩歆终于下了一个最后的决心。
尽管还是很痛,到底还是下定了。
她找了快递公司,把韩霈送给她的那枚水晶红玫瑰退回到公司去给他。
一点纪念都不想留下了,因为已经没什么可纪念的了。
如果换成个刻薄的女人,或许会干脆退回到他家里给他,巴不得让他老婆知道,掀起惊涛骇浪最好。
普通家庭尚且承受不起这种伤害,何况如韩霈这样是为了攀高枝的,对老婆讨好欺骗都来不及,怎么承担得起让她知道自己如此不可为人所知的一面?
可那又何必呢?恨他、报复他,那是无法放下、只得无能为力地继续爱他的表现。
姚妩歆才不是呢。
至少她不想是。
东西还回去之后,姚妩歆忽然觉得一身轻松,像是卸下了一整个沉重的往昔,过去那么漫长、漫长到令人疲惫不堪的十年。
整整十年……
就在当天中午,邮箱里忽然跳出一个对话框,来自那个许久不曾再触碰的名字。
“你是真的要往我心上捅刀子么?”
姚妩歆捂住脸,忽然非常非常想笑。
想笑到想哭。
最后却发现张口无声,欲哭无泪。
此时的她,状态是显示为脱机。
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的角色突然转换,变成他是那个无法寻求回应只能独自声嘶力竭的人了?
也是因为见她真的不刻薄才敢留下这么明显的证据而不怕她转发给冷萱看吧?姚妩歆弄不清楚,这是他欺负她,还是信任她,抑或如他所言,是因为真的爱她才不设防备?
不是没有再度想到离开恒达,而且这一次,应该可以通过冷萧的关系免掉那笔对她而言还是相当天文的违约金。
可姚妩歆不想再这么做了。这是退缩,是怯懦,是没有道理的软弱和避让。她什么事也没有做错,错的是那个人,就算是怕尴尬,那也应该是他,没理由反倒让她来承担这么不愉快的后果。何况她在恒达做得好好的,她在这里可以前途无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