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片刻冷场之后,冷萧的回答终于响起,声音里透着一股战败后的疲惫与萧瑟。
言小左在录音笔上按了一下,那盏小小的绿灯熄灭,一切归于沉寂。
对面的姚妩歆面色惨白,两眼发直,陨落了最后一丝光彩。
言小左有些心疼,更有些急不可耐的兴奋。他倾过身体,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姚姚,你都听见了,他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在乎你!他更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前途,为了保住这些东西,他可以这么轻易就放弃你……”
姚妩歆霍地站起来,背过身去,在他说完之前,逃也似地匆匆离开。
言小左追了两步,却又生生打住了。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一个人,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时间。
姚妩歆回到公司。这是公司的午餐时间,言小左约她见面的地方事实上就在恒达大厦附近,而他们见面后并无赘语,他放给她听的录音也并不长,她几乎没有吃饭,此时下午的上班时间尚未开始。
她径直来到副总裁办公室。
冷萧的秘书一看见她,脸上掠过一阵惊慌,站起来大声问道:“妩歆?你怎么来了?冷先生他还没回……”
姚妩歆对她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转动门把手就闯了进去。
冷萧的转椅停在一个不自然的角度,他靠在椅背上,脸上的表情颇有几分疲惫,看起来精神不济,投向她的那两束目光,错愕中慢慢地透出一种大势已去的认命。
姚妩歆环视了办公室一圈。她已经明白了,这几天,他就是住在这里的。
他们俩刚下飞机不过两天,他就说有一件急事要出差。那天她同他依依不舍地吻别,却不料他竟是一去不回。
每天都能接到好几通他从“外地”打来的电话,你侬我侬的情话背后,竟是如斯骗局!
办公室这里倒是很方便。前段时间才新隔出了小卧室和洗手间,那时说是为了上班时偶尔会按捺不住要和她偷香,现在却变成躲开她的临时避难所。
多么讽刺,多么好笑,又多么残酷!
姚妩歆的目光回到冷萧脸上,突然惨然一笑:“为什么那么性急,就不能等我离开你吗?就不能结束得稍微美好一点,让我能够骗自己我好歹也被一个人真心爱过吗?”
猝不及防地,她的眼泪漱漱而下:“原来你对我这么没信心,以为我会不顾你的前程而拖着你吗?你以为我会忍心让你被他们出卖吗?你真的以为我爱自己多过爱你,一切都自私自利为自己打算,像你一样吗?”
她没有办法再看着他,可是怎么转开眼睛之后,眼泪也还是簌簌急落无法止息?
“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自私,我还舍不得、舍不得这么快放手……我只是贪恋,还想再留在你身边一刻,再多一刻也好……”
她忽然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以前老是说心痛心痛,一直觉得不过是文学修辞罢了,现在才知道原来是真的,竟然是真的。
她痛得捂住心口蹲了下去,将自己紧紧蜷成小小的一团:“原来连这样都不可以,连这样都让你讨厌……既然要分手,为什么不直说呢?为什么不早说呢?你应该把我赶出去才对啊,那又不是我的房子,凭什么我住在那里而你要搬到这里来?”
挤在喉咙里的哽咽堵住了耳朵,冷萧的声音滞涩不明地撞进脑子里来:“歆儿,那套房子……是我送给你的,你安心在里面住着吧,我明天就回去把我的东西搬走。”
姚妩歆苦苦地一笑,头轻轻一摇就是泪雨纷飞:“我又不是你老婆,没道理分你的财产。”
泪水扑扑乱溅,打湿了一大片衣服。她忽然觉得异常难堪,不知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原本被抛弃就已经够没有尊严,怎么还可以结束得这么难看?
她气恼而慌乱地抬手在脸上胡乱地擦,眼前有什么东西亮闪闪地晃来晃去,艰难地想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是那枚戒指。
她像急于甩脱一件沾到身上来的脏东西一样慌不择路地去摘那枚戒指,却感到双肩被人扶住,紧接着被拽入了一个怀抱。
那么熟悉,那么亲爱,那么伤,那么痛……
她猛地一把推开他,放开手的同时戒指仓皇急坠。她站起来冲到门边,拉开门跑了出去。
不能回头,再也不要回头,再也无法回头!
次日,姚妩歆把辞职报告交到了人力资源部。
人力资源经理看见她时,表情里是一种意料之中与大为惊讶的奇异组合。
他接过她的辞职报告,看都没看就放在一边,似乎略略考虑了一下措辞:“冷先生吩咐过了,你今天可能会来辞职,违约金就不用了,我们会按照正常离职程序,这个月工资照付,另外再给你加付一个月的工资。”
姚妩歆轻轻笑了一下,掏出一只鼓鼓囊囊的信封放在桌上:“不,本来就是我违约,而且这笔违约金我还付得起。”
看似离开得漂亮潇洒不拖不欠,可是仔细想来,这段时间能攒下这么一笔积蓄,谁能说不是拜冷萧所赐?
住在他的房子里,衣食住行也鲜少有自己买单的机会,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过这么短短一年,却已经分不开算不清,到头来一点小小的骨气都是仰仗着他的肩膀才撑得起来。
顶多也只能假清高地说一句:至少我没要你的房子。
姚妩歆捧着一只小小的纸盒子走出公司大门。将近两年的光阴,留下的只是这么一丁点轻飘飘的——纪念?或者该说是不堪回首的余赘吧。
她直接把这些东西扔进了路旁的垃圾箱。
从保安处取回自己方才寄存的所有行李,走到路旁想要叫出租车,才想起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