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焕从小听秦铭这样讲话,仿佛不论他做什么,在秦铭眼中都是别有目的。
在秦铭看来,秦斯焕花那么大一笔钱资助路家,还和一个侄子辈的小孩子结婚,目的就是为了气他,和他怄气。
两年前秦斯焕和家里出柜,秦铭就被气得半死,甚至一度扬言要是秦斯焕真敢去找个男的在一起,他就和秦斯焕断绝父子关系。
结果秦斯焕被他打了一顿之后就远走了英国,杳无音信,逢年过节连个电话都不给他打。
秦铭年轻的时候忙事业,人至中年才得了秦斯焕这么个唯一的儿子,所以处处对他高标准严要求,不允许秦斯焕做出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事情。
秦斯焕却从小性格冷漠,脾气还很差,甚至称得上暴虐,念中学的时候成天在学校里跟人打架。
再后来甚至都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跟他说话时也没有分毫的尊重。
秦铭原本见秦斯焕回国之后也是在好好地打理骏诚的事情,故而对秦斯焕的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儿子很少回家他也不管,反正他已经彻底对秦斯焕失望,倒不如眼不见心不烦。
今天秦斯焕回来了,秦铭就一定得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他可以不管儿子出不出柜,是不是和一个小孩儿结了婚,可他不能不管骏诚,那是他一生的心血。
他决不允许秦斯焕因为一个小孩儿就胡乱的拍板做决定,而不顾骏诚的发展。
秦铭说:“秦四,你现在越来越有出息了啊?郑元不过是言语冲撞了路家那小子几句,你至于为此而和郑氏杠上吗?你是不是越活越糊涂了?这商场上的事情能感情用事吗?你从小我是怎么教你的!”
荣慧玲一个劲儿的用脚踹秦铭,让他别又和儿子吵起来了。
秦斯焕已经吃完了饭,把筷子往桌上一搁,抬眸看向秦铭,声音没什么情绪:“我倒也不知道您是怎么教我的。”
“从小,我教你做人不可感情用事,更不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利益,你瞧瞧你现在做的都是些什么事?!乔定说你经常为了路家的那小子不去上班,还大晚上的往他们学校赶,你这跟个十七八岁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儿有什么区别?!”秦铭气得胸腔起伏,嘴上的胡子都快翘起来:“本来我也懒得管你这个不肖子,你爱怎么搞就怎么搞,你就是把你自己给玩死了,我秦铭最多也就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没什么可怨的。”
秦铭见秦斯焕一直拉着脸不搭理他,被他这幅目中无人的态度又刺激了一下:“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拿骏诚当你手中的玩物!那是我们秦家三代人的基业,你以为你挥霍得起?”
秦斯焕眼眸垂下去,听着这些话,原本想和父母吃顿饭的心也慢慢地冷下来。
其实他早该清楚的,秦铭需要的只是一个继承人。
很小的时候秦铭就在他耳边反复念叨,让他学本事,不要成为弱者。
秦铭说,若是他学不好,那还不如把骏诚交给荣家。每到这时,荣慧玲都从不辩驳。
秦斯焕也是慢慢的对父母寒了心,也渐渐的对于亲情不再抱有期待。
他虽然聪明,可也不是顶级的天才,从小能做到比同龄人优秀一大截,也无非是因为咬着牙想让秦铭看一看。
这个他不在乎的儿子,可以做到这样的出色。
可秦铭从来看不见。
他只是高高在上的对秦斯焕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要求,做得到是应该的,做不到则是天生蠢材,不是成为人上人的料。
秦斯焕慢慢的也变得麻木起来,渐渐成为了秦明口中的性格暴虐,孤僻冷漠,冷血无情的人。
别人都喊他一声秦少,看他的目光中有赞赏有惊艳,还有一层疏离。
到如今。
他在外两年,在英国也开拓出了自己的事业,原本想着漂泊一生,可却因为荣奇在电话里说秦铭身体越来越差,姨父和姨都很想他,而开始生出不切实际的,对家庭温暖的向往。
于是他回了国,接手了骏诚,开始认认真真的用着自己所学到的知识拓展骏诚的领地,将骏诚做大做强。
直到这一刻,秦铭这番在几年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嘴里转悠的话再一次的被说出来,秦斯焕才意识到,原来秦铭从来没有变过,连荣慧玲都未必是荣奇口中的很想他。
“爸。”秦斯焕说:“我先走了。”
他起身,换上进门时脱下的鞋,拿了挂在玄关处的外套,头也不回的离开。
——
乔定大晚上的被顶头上司的电话吵醒时还一脸懵:“喂,秦总,怎么了?”
“过来公司加班。”秦斯焕声音很冷,即使从听筒里传来都让人听得刺寒刺寒的:“乔定,给你薪水的是秦董吗?”
乔定从床上坐起来,正色:“不是!给我发工资的是我们英俊潇洒的霸道总裁秦总您!”
秦斯焕讽笑:“你经常把你嘴里的霸道总裁的事跟秦董汇报?”
乔定还是懵逼:“什么?”
秦斯焕轻柔的说:“秦董对我的事可是了解的一清二楚啊。我倒很想知道,乔定,把你上司的事透露给别人,那人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乔定头皮发麻。
每次秦总这样说话,就是要整人了……
“我开始怀疑你作为特助的专业性。”秦斯焕淡声说:“这样吧,我把这个月工资三倍结给你,你另谋出路吧。”
“秦、秦总,您听我说,秦董问了嘛,我以为您现在和秦董关系已经恢复了,所以才随便说了那么几句,秦总……喂!秦总!你别挂我电话啊!”
乔定抓着头顶稀疏的几根头发,愁眉苦脸的穿上正装去公司加班。
他倒不是很担心秦斯焕会真的换掉他。
乔定跟在秦斯焕身边七年,对于秦斯焕的脾气也算有所了解,表面上看起来冷漠,可心却很软。
很久之前他母亲得了癌症,第一次治好了,拿钱吊着命,可没多久又反复了。
他妈说不治了,就在家等死。一来癌症反复可以说是必死,二来这样花钱续命对他们家来说压力也太大,乔定家里穷,他就是把自己给卖了,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秦斯焕得知这件事之后,什么也没说,乔定当时以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可第二天医院就收到一大笔钱,他妈也不知怎么的变了态度,忽然愿意接受治疗了。
很久之后他妈才说,他老板来过,付了钱,还劝她说好歹也要活到乔定娶媳妇。
现在秦斯焕愿意回国,还在这里成了家,并带着路止回家吃了饭,乔定就以为秦铭对秦斯焕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可从刚才秦斯焕说的话看来——
秦铭依旧还是那个秦铭,虽然是他家秦总的父亲,可却不配做一个父亲。
凌晨两点,四周的写字楼都关了灯,黑漆漆一片,只有骏诚商务大楼总裁办公室的灯还亮着。
乔定到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秦总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扭头望着透明玻璃窗外黑沉的夜景。
他敲门:“秦总,我到了。”
秦斯焕没应。
乔定叹口气,大致也猜到了秦铭又和自家总裁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吵起来了。
他在总裁办公室外面的助理区开了自己的电脑,把躺椅放平,开始睡觉。
四点多的时候他醒了一趟,揉揉眼睛发现总裁办公室灯还亮着。
乔定猫腰过去,偷偷往里面看了一眼。
他家秦总在看文件,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
——
路止去星宇面试那天是阴天,乌云沉沉的压在上空,天色也昏暗。
姜时彦穿了正装,打了发蜡,甚至大方的请路止坐了一趟出粗车。
面试很顺利,星宇的负责人问的问题也很简单,还当场让路止和姜时彦演了一段古装剧里的对手戏。
他们上课的时候经常坐一起,排练也是在一起的,两人的表演配合默契,有种互补的感觉。
路止的表演灵气十足,一哭一笑都让人仿佛身临其境。姜时彦的偏生硬,但是对于情绪的拿捏却很稳,从头到尾都中规中矩,像表演多年的老手一般。
最后两人都被签下了。
他们俩分到的经纪人是同一个,经纪人叫张及,是个小平头,个子矮矮小小的,笑起来很和善。
张及热情的给他们介绍星宇,带着他们在星宇的大厅内转了一圈,不知看到什么,忽然提高音量,惊喜道:“你们今天运气真好,看,那个就是现在大火的荣奇。他不常来公司,今天被你们碰见了,也算是缘分。”
路止和姜时彦都齐齐扭头看向大厅门口。
他们在电影电视剧还有各种代言人商标上见过荣奇很多次,可这一次见到,还是看的晃了晃神。
荣奇长相并不算特别突出,但是身上有一股古代书生一般温润的书卷气,一笑起来谦和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路止研究过他的戏,荣奇虽然长相不具攻击性,可表演时情绪张力却很足,嗔笑怒骂都有自己的一套。
张及带着路止和姜时彦上前,“奇哥,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荣奇说:“有点事儿找许总。”他扫了一眼张及身后的路止和姜时彦,微一挑眉:“这两个是?”
张及介绍了一番,赔笑道:“他们俩功底都不错,还劳烦奇哥以后多多关照,提携他俩一下。”
路止和姜时彦也跟着喊奇哥。
荣奇“哎呦”一声,笑的花枝招展,连眼角都笑出了纹縠,摆摆手道:“我可受不起这一声哥。”
他认出了路止。
这不就是他表哥的小宝贝吗?
荣奇摸摸下巴,抬脚朝公司里面走,心想,路止果然长得一副狐狸精的样子,难怪把他表哥勾的魂不守舍的。
但是这个狐狸精看起来怎么有点……
蠢萌蠢萌的?
逛完公司,张及又热情的要和他俩吃顿饭,美其名曰培养感情。
张及手上的艺人前一段时间退圈了,所以目前手里只带了路止和姜时彦两人。
吃饭时张及问了很多问题,路止和姜时彦都拘谨的回答,张及越听越满意。
很多经纪人都不愿意带新人,可张及却是很喜欢的。
新人相对于那些表演经验丰富的老人来说往往更有灵气,对于表演的热爱更加纯粹,只要找准了戏路,静下心来磨练,很容易就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