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斯焕一向都不是一个很会表达自己情绪的人。
路止很多时候也会摸不清男人的心情,甚至最开始的时候,他还会有点儿怕秦斯焕。
然而此刻。
路止垂眸,看着那一小行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字。
冗长一生,寥寥钟情。
时间仿佛被拉回了他高一那年的运动会上。
那些记忆,也慢慢清晰了起来。
那年秦斯焕非常讨人嫌,他比赛的时候,男人就在边上看着他,目光露.骨又炽热。不像什么好人。
路止很讨厌他,连跟他说话都要呛他。
秦斯焕只是把棒球帽扣在他头顶,拍拍他脑袋,好脾气的笑。
他暑假时,秦斯焕经常去他家,一呆就是一个下午。
路家并不欢迎秦斯焕,可他却像是看不懂人的脸色,即使没人理他,秦斯焕也能在那儿说上大半天。
路止为了躲他,时常跑去宋俞家玩儿,就连宋俞也说,你那个叔叔有点儿讨人厌。
可是宋俞不知道。
因为岑齐远走了,路止那年过的相当无聊,他把大把的时间都花在打游戏上面,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秦斯焕是那时候唯一一个,可以让路止感受到,非常明显的情绪起伏的人。
路止其实并不反感和他相处。
可他性子矜娇的厉害,就算是喜欢跟秦斯焕待在一块儿,一句话也要说的弯弯绕绕。实则他没有表面上那样讨厌秦斯焕。
否则,他压根儿都不会和秦斯焕说上一句话。
路止很聪明,他要是想躲着一个人,那人根本就连他面都见不到。
打篮球中场休息的时候,有女孩子来给他送水,紧接着秦斯焕也给他送了水。
路止手指在照片上轻轻点了点,弯了弯眼睛,心底温柔一片。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秦斯焕就会吃醋了啊。
照片往后翻,有路止在他办公室写试卷的,也有路止趴在教室里睡觉的,隔着窗户,画质并不清晰,依稀可以看出拍照人当时所站的位置。
最后一张照片,背景是射击馆的蓝色墙壁,路止拿着枪,眯着眼睛,对准靶子。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秦斯焕。
那天秦斯焕说要翻墙,路止害怕围墙上面的玻璃,不敢上去。
秦斯焕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别怕。”
路止摸了摸脸颊,稍稍睁大了眼,有些愤懑。
其实,那是他初吻呢。
他十岁之后就不让大人亲他了。
路止低头,小心拿起那朵干枯了的花。
他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已经闻不出花香,只有一股尘封许久的味道。
他却知道这是梨花。
一段被他刻意遗忘的对话响在耳边。
秦斯焕问他:“路止,我不在的时候,你会想我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的?
好像是说,我为什么要想你啊?
事实上秦斯焕离开的那两年,路止的确没怎么想他。
他甚至是怨秦斯焕的。
秦叔叔走了也不跟他说一声,可见是没拿真心对他。
路止刻意忽视掉许多关于秦斯焕的事情,他打篮球时也不接女生的水,后来也没有打过秦斯焕的电话。
直到那次,路瑶说他电话号码是空号,路止才彻底把秦斯焕的联系方式给删了。
可路止却不知道。
这些对他来说,可以因为一时赌气,就全部扔掉的记忆,是秦斯焕这一生的钟情。
路止眨眨眼,眼睛忽然有点儿湿,鼻子也泛酸。
他把那张泛黄的画纸拿起来,笑着笑着,突然很想哭。
原来秦斯焕喜欢他这么多年了。
下午五点多钟,秦斯焕回了家。
他下班回家的路上顺便给路止买了一束玫瑰花,捧着花走进门,却并没有见到路止。只有甜甜和蜜蜜被保姆带着玩儿拼图。
两个孩子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扔了手里的拼图,撒开小短腿朝秦斯焕跑过来。两双眼睛黑黢黢的,像黑葡萄似的:“大爸爸!”
秦斯焕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问:“爸爸呢?”
“爸爸在杂物间清东西。”蜜蜜应道。
甜甜扯了扯秦斯焕的衣摆,秦斯焕低头,看见一张白白嫩嫩、肉乎乎的小圆脸,小女娃说:“爸爸好像有点不高兴。”
秦斯焕弯下腰,“爸爸怎么了?”
“不知道,但是爸爸下午都不跟我们玩儿。”甜甜摇了摇小脑袋,说,“爸爸一个人在杂物间待了好久,都不出来。”
蜜蜜补充:“还有还有,爸爸扔了好多东西。”
两个小孩儿你一言我一语的,秦斯焕也拼凑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他跟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让他们跟着阿姨玩儿,便自己进了杂物间。
路止背对着他在清理东西,他坐在地板上,脚边放了一个黑色的铁盒子,盒子上面搭着一张画纸。
秦斯焕握紧了手里的花束。
那张画是很久之前,他找路瑶要了来,偷偷藏着的。
画这张画的时候,路止才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