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举行乞巧会是每年的惯例,说是乞巧会,但其实更多的是皇家为巩固自己统治而举办的一场联姻大会。
宫里只有四位公主,且其中两位年纪还小,早前几年,乞巧会的主角基本都是京都的贵女们。但今年,眼看着长公主即将及笄,不难想象,苏瑾欢若是出席的话,会面临怎样的局面。
今年有南方旱涝的事在前,虽说已经有了应对,但这一次的乞巧会不会大办是一定的。
昨日听了清弄的话,苏瑾欢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别的人都有人送东西,她身为南唐嫡长公主,怎么能没有呢你说是吧?
要说这么些日子了,张易安这人可还没主动送过她什么东西,这可是一个机会,苏瑾欢哪能这么轻易放弃。
她吩咐了清弄做些事,想来应该是完成了,但想从张易安手上求得东西还要对方主动送给自己,这里面,她势必得添一把火才行。
张易安已经在苏瑾欢身边伺候了小个月了。他之前在御花园救了两位公主,后来永安帝也论功行了赏,他官升一级,得百两黄金。而后苏瑾欢又另行了赏,他现如今住的这处屋子,便是这么来的。
一日当值下来,他拿着木盆去太监们的澡堂沐浴。皇宫内,虽分了内庭和外庭,但内庭中当值的公公们一般都是在各自当值的贵人宫内休息,一个受宠的贵人,亦或是公主皇子们,他们的宫殿,其实比想象中的还要大,足够安置下这么些人。
苏瑾欢的长宁殿伺候的人其实不算少,只是苏瑾欢自重生后除了清弄之外不许旁人接近于她,是以其余的宫女太监们露脸的机会并不多。
张易安来到澡堂的时候,堂中已经有许多太监在各自两两交谈的洗漱着了。
太监都是去了势的阉人,身子难免时常有不干净的时候,所以太监的澡堂没有浴池,都是用小人高的木板隔开的小隔间,刚够遮到人的腰间,人站进去再把水盖掀开,就有水从头上流下。
张易安选了较里面的一间,他的右边已经有人了,他没怎么在意,自顾自的脱起了衣裳,而后拿开了水盖,开始洗漱。
“哎,老秦,你家那个辣椒还没答应你?”
“快了快了,咱家用不了几天就能让她松口了。”
“啧——你可别骗人了,你这都耗了一年了都没让人松口,要咱家说呀,不行我们换一个,作甚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咱家就看上她了,就稀罕她做咱家对食,旁的咱家还看不上。”
“可她一年了都没应下你,你说啥大话呢,还用不了几天。”
“嘿,不知道了吧,两日后就是七夕,咱家特意从央人从宫外给买了东西,保管她看了就应下咱家。”
“看不出来啊老秦……”
交谈声就在自己身侧不远,隔这么近,张易安想听不见都难。他本是无意听着,但接下来的交谈却让他洗漱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女人呐,面皮子浅,惯爱口是心非,有时呐人说不要,其实指不定在欲迎还拒,咱们都没那东西了,难得有看对眼的,该哄的时候就得多哄哄,不然你说人跟着你图啥?……”
张易安洗完澡从澡堂子出来,他拿着自己的木盆有些漫不经心的走着。
七夕的事,他之前并没注意,听着同僚们谈论如何讨对食们开心,他又有片刻的微愣。
他从十一岁入宫到现在,虽然是在御马监任职,但也能见到一些宫女,这其中,也不乏有人想与他一道对食的,但他没那心思,通通都拒绝了。
宦官们的生活是乏味的,有时主子一个不开心,首当其冲的便是他们,所以相应的,压力也极大,偏偏地位还很低,宫内能活到四五十岁的宦官们,无一例外不是人精。
他们有时累了,乏了,若有个贴己人宽慰一二,那便是极好的事了。
张易安曾以为以自己的性子,不定活不了多久,宫女们过了二十五便可放出宫去,运气好宫外有人打理还能嫁人,他实在没必要去费心找什么对食,白白耽搁对方让其与自己一道在这宫中耗着。
他早早的就把心收了,他是太监,是阉人,男.欢.女.爱这种事注定是无法做的,他从来不觉自己会有喜欢上人的一天,直到……
初见之时,那人喜怒不定,行为举止让他大开眼界,更是有些许特殊癖好,实在一言难尽,但日子一久,他渐渐发现了其面具下的伪装,也发现了其柔弱的一面。
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狡黠多变的人,这样一个时常为难他的人,会渐渐占据了他的思绪……
可是,纵使他承认他心底有了旁的感觉又如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更好笑的是,他连男人都算不上,他有什么资格谈喜欢?
屋子就在眼前,夏日的夜风吹来,带来一股热意,张易安端着木盆的手紧了紧,他自嘲的笑了笑,随即慢慢的走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