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韬拿着滑板,开车去了滨江大道。
天气冷了之后,滨江大道上人也稀疏了起来,不似夏天,不管是黄发垂髫,还是青年男女,都喜欢出来转悠转悠,到了冬天,江边风大,身上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干什么都不方便,所以只剩零零落落的人,那么长的一条道上,一眼望过去,都能数的清人头。有的在跑步,有的抱在一起互相取暖谈情说爱,有的一个人在江边漫步、发呆。
蒲韬形单影吊,边滑边玩着花式。
冬天的夜是噬人的黑,像漫无边际的无底洞,风声幽幽,在他耳边呼啦啦地刮,带着湿冷的气息,冰凉透心。到了深冬,这地方的天气也变得阴晴不定,白天还是暖洋洋的晴,夜晚就又开始有下雨的征兆,漫天的阴云,将月亮掩藏,可这雨又迟迟不下,像是憋着一口气。
溜达了一小时,他的心情还是不见好转,心里总有一块石头,沉甸甸的。
好像自从ti9总决赛那一个失误起,就再也没有什么好事发生过,他的人生仿佛沉入了波谷,不断地往下坠着。
他能明白景铄的忧虑。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他们现在没有可以试一试的机会,必须全力以赴,景铄怕自己不行,怕拖他们的后腿,所以不愿意加入。
他恨就恨他这一点,还没做,就已经打退堂鼓,就已经看衰自己。电子竞技,玩的不就是一腔热血,操作技术固然重要,但更多的时候,靠的不就是一鼓作气的斗志。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人在越困难的情况下,就会激发出越大的潜能,不是吗?
而且,他们都想错了。他们都以为他这次把冠军看的特别重,非拿冠军不可,是,他是想拿冠军,但他更知道以他们现在这种情况,能拿冠军的概率有多低。
选择归来,再战一年,他的目标是赢,却也做好了输的准备。
但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给他的这帮兄弟们一个最后的交代,也给自己的电竞生涯好好做一个告别。
他望向远处的黑,低头是水波微澜,一波一波向远处翻滚,不知哪里是尽头,他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突然有个穿着白色带帽羽绒服的女孩儿侧着身边跑边跳地出现在他的旁边,朝他招了招手,眼睛瞪得老大,“嗨。”
蒲韬刹车,一脚踩在滑板上,一脚踩在地上,垂眸看过去。
他有一瞬的恍惚,可很快就意识过来,她不是苏柚。
女孩儿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却又很大胆地问:“那个……我看你滑板好像玩得很好,可以教我玩滑板么?”
蒲韬稍稍一怔,心底其实眼前的小姑娘长得不赖,细皮嫩肉的,有一双又圆又黑的大眼睛,长直发平刘海,显得乖巧又可爱。
他刚才乍一眼她的身影,觉得她和苏柚好像有点儿像,可现在细看,发现完全不一样。
除却长得不一样,连气质也很不一样,苏柚总给他一种毛绒绒的感觉,就像一只精致漂亮的布偶猫,时而古灵精怪让人措手不及,时而温暖励志令人心生暖意,时而慵懒冷漠让人无法靠近,实在被气急了就会张牙舞爪地伸出自己的小爪子来挠你。
她是生动的,是活灵活现的。
而眼前这一个,就只是普通的邻家女孩儿,仅此而已。
他对她没有任何的感觉。
蒲韬其实很讨厌处理诸如此类的问题,就像他碰到粉丝,会尴尬,会很不习惯,而碰到女生刻意接近,他只觉厌烦。
但女孩儿表情真挚地看着他,他也没办法直接掉头走人。
他抬手看了眼运动手表上的时间,再看向那个眼中殷殷期盼的女孩儿,抿了抿唇淡淡道:“不好意思,我要走了。”
女孩儿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难看。她咬住了下唇,幽暗的灯光下,她的眼中流露出尴尬又失望的情绪,可她强自镇定,故作释然道:“哦,那就算了。”
蒲韬“嗯”了一声,也没再管她,重新踩上了滑板,掉了个头,往来时的方向滑了过去。
滑着滑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他怎么现在见到一个女的,就要拿人家跟苏柚比?
难道苏柚在他的心里已经成了一杆秤,衡量女性的基准了吗?
蒲韬皱了皱眉,不禁有点儿头疼。他的速度慢了下来,一种身不由己的焦躁从心底蔓延开来。
路灯昏黄蜿蜒照亮半条道,江面微微荡漾泛着涟漪,偶然传来一声汽笛声,深沉而悠长。江风阵阵吹来,薄凉刺骨,却吹不散他心头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如果说夜店那次帮她是因为他想借机离开,那因为她的话突然萌生想要重新来过的想法是怎么回事?看见虫子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天她扑在自己身上抱住自己是怎么回事?误以为她和苏亦澄是情侣后就莫名其妙变得情绪化又是怎么回事?
甚至还连续几天都梦到了她......
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她......
这些都是很不好的征兆。
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想,忽略这样那样的异样,把心放在战队上面,他还有一个战队要管,今年的任务很重,一大堆事情需要他去处理,这才是他应该做的事情。
可是她总在他好不容易快到放下的时候再次出现,不经意间又撩拨到他的心扉。
昨天在便利店里偷听到的那段话,他怎么都忘不掉,听的时候口干舌燥,回想的时候内心跌宕起伏。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事情原来是这么有意义,也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个电竞选手,他拿过那么多次奖杯,也拿了不少的奖金,都未曾有过如此澎湃的光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