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天,案子收拢了所有的信息。
虽然已经结案,但是他们对陈雪贤还知之甚少。对她的行为动机也没有充分的认知。现在人死了,总是要和家属做个寻访结案,还要进行确认尸体,认领遗物等工作。
陈雪贤的双亲都已经过世,家里的长辈只留下一位姑妈,住在新县。陆俊迟让人联系到了,她却不愿意过来,还说陈雪贤有一些东西在她那里,她在想着这么处理掉。
苏回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说:“我陪你一起过去一趟吧。那些东西最好也带过来,也许其中还会有什么新的线索。”
陆俊迟道:“新县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我本来想让你下午休息半天呢。”
苏回道:“还是一起去吧,我也很好奇,这个女人究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陈雪贤算是这个案件的被害人,也是关键人物,研究她的犯罪心理,正是苏回的工作范畴。
那个案子虽然找到了真凶,所有的过程也已经被他分析过,但是苏回也十分好奇那位女子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值得这么多的男人为了争夺她大打出手。
还有,他想搞清楚,他究竟是否曾经认识那个女人……
陆俊迟没有再说什么,点头同意。
两个人早早吃了午饭就抓紧时间上路,终于在下午两点到了新县。
新县当地的警方帮他们联系的是陈雪贤的姑妈陈慕华,她今年五十多岁,已经退休在家,最初听说他们想要问陈雪贤的事,她是拒绝的,可是耐不住几位民警刑警软磨硬泡。
新县是个小地方,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最后她还是同意了。
那位姑妈住在一处有点老旧的民宅,只有两室一厅,坐了几个人之后就有点局促。
陈慕华最初有点拘谨,话也不多,可见这两位市里来的警察都是年轻英俊的男人,慢慢的就放开了,打开了话匣子。
“陈雪贤这个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雪贤命不太好,我弟弟酗酒,从她小时候就喜欢喝酒,常常不回家,还会家暴她和她妈,有时候她没人管,还要在我这里来吃饭。”
苏回在一旁认真听着,家庭之中蕴含暴力,另外伴随有父爱缺失……
“妈妈一个人在家里带不过来,小时候她个女孩子就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她喜欢跟着大孩子们,哪家的孩子打架厉害,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做个小尾巴。可是后来那孩子被别人打败了,她就换了人追着。”
这种跟随行为在很多人的幼儿时期都出现过。其实这是一种潜藏的慕强行为。
“她似乎对疼痛不太敏感,有时候被人欺负了,也不哭不闹的。”陈慕华继续说,“我弟弟有一次酒后开车,出意外死了。这时候陈雪贤也考了个师范念书,毕业了以后,她妈妈想要改嫁,心急她嫁人,就给她相亲认识了一个姓李的男人。她们就一直交往着,在处男女朋友。她妈妈没过两年,生病去世了。”
陆俊迟问:“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曾经在县城里当过一段课外的辅导员,就是类似于那种晚托班,没有正式编制的那一种。可是后来有一天,她被家长们告到了辅导班,说是两个孩子打架,她就坐在一旁看着,完全没有阻止。”
苏回继续汇总,看来陈雪贤在过去就已经对人类的争执无动于衷,甚至乐于看到争斗景象,缺乏基本共情。
“后来她又去找了个宠物店的工作,可是也没有做多长久。”
陆俊迟想起了那一柜子的标本:“她对那些小动物怎样?”
“应该是喜欢吧?”陈慕华迟疑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道,“不过她在宠物店里没有做多久,可能的原因……那个,警官同志,我后来也是听别人说哈,说是因为她在职的时候,有动物莫名奇妙的就死了,老板后来就没有留她。”
苏回想,也许她会有一些虐杀动物的举动。
问到这里,苏回抬起头问陈慕华:“阿姨,陈雪贤是不是会时常和你提起一些关于‘爱’之类的话题?并不局限于爱情,也有可能是亲情……”
陈慕华瞪大了眼睛,一下子连着点头:“对对对!她就是把爱挂在嘴边上,时常说谁爱谁啊,谁不爱谁啊,没人爱她啊……她觉得她男朋友不爱她,反复提及了,就把这件事情看得特别重。我就觉得她好像是在做梦,不是在好好生活。她离开这里,是因为她的男友和朋友为她打了架,那时候镇子上的人们都骂她,说她脚踏两只船,没有廉耻之心,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就在这个小县城里呆不下去了,选择了离开。”
苏回点了点头,这些应证了他的猜测,陈雪贤是感知不到正常人可以感受到的那些爱的。她需要更加强烈的刺激。
她的男友和朋友发生争执这件事,可能是她最初的尝试。
可是这样的事情还远远不够,得不到家人的爱,陈雪贤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牢笼里,她在制作那些蝴蝶时,也把自己幻想成为蝴蝶,想要追寻自由。
陆俊迟问:“那其他的呢?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和一般人不一样的行为?”
陈慕华想了想说:“她喜欢做标本,我去过她家,她做了好多的标本,大部分是蝴蝶,好像特别喜欢蝴蝶……”
陆俊迟说到了正题:“之前你说她留下了一些遗物?”
“唉,说起来,当初她在这里的时候留下了一些东西,是我去她住的地方帮忙收拾的。”
陈慕华说着,站起身去寻找,过了好一会才翻腾出了一个纸箱子:“都在这里了,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
陆俊迟从箱子里一件一件取出来看着,上面有几个蝴蝶标本的相框,一本很薄的相册,相册里都是一些老照片,是陈雪贤从小到大的,都是一些生活照,再往下翻有一些文件纸。
陆俊迟又翻找了一会,然后在箱子里发现了一叠便签,他对着阳光照了一下,发现纸上有一些压痕,他和陈慕华借了一只铅笔,对着纸张轻轻扫着,上面有一行字逐一显示了出来。
苏回坐在一旁,一个字一个字看着。
“我终于做了决定,想要冲破束缚的牢笼,我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我要去寻找那些美丽的蝴蝶了。”
这应该是当初陈雪贤离家时留下的。
苏回微微皱着眉头,思索着。
他好像记起了一些画面,那是一些零星的碎片。
他虽然无法记清楚,片段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他脑海之中浮现出现的画面,是那个他只在照片与影像之中看到过的美丽女人坐在他的对面……
两年以前,他的确曾经和这个女人见过面。
在盒子的底部,放着一张硬纸,颜料已经有点化开了,陆俊迟费了一些力气,才把画从纸板上分离出来。
这张画并不大,差不多a4大小,画上是一个女人,背后有一个蝴蝶的纹身。
普通人大概会觉得这是一张很好看的画,可是苏回和陆俊迟都愣住了,这张画的画风他们太熟悉了。
画面上的女人眉目细长,说不上美丽,但是很有特点。
在画的底下写了画的名字:《静谧》,时间是四年前。
诡异的颜色,细腻的笔触,栩栩如生的女人形象。
这是傅云初画的画。
而那个变态画家自从上次逃走之后,一直都还没有被抓到。
画上的女人像是陈雪贤。
按照时间算,这画的时间远在傅云初开始犯案之前,难道两个人早就认识?
可是又有多少的几率,一个案子的凶手和另外一个案件的相关人是相识的?
冥冥之中,他们是如何相遇的?
是否陈雪贤也曾经是傅云初的猎物?那她是如何逃出的呢?
还是傅云初曾经是陈雪贤的目标?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傅云初才会画下这张画?
这些事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够回答了。
陆俊迟道:“阿姨,这些东西对我们挺有帮助的,你能够把这些东西给我们调查一下吗?”
陈慕华点头道:“我本来准备她回来以后交给她的,现在她也去世了,我之前还想着扔掉,对你们有用的话,那你们就拿去吧。”
陈慕华后来又说了一些她和陈雪贤往来的细节,陆俊迟都用录音笔记录下来,等着回到华都整理。
两个人下午三点多从新县返程。
苏回有点疲倦,把座椅放倒,蜷缩了身体。他今晨没有睡好,到了现在有点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