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清?
顾景淮把文渊阁大学士交给他的那串官员名单拿出来,只见周云清的名字赫然排在了第二,上面写明了他的家世,出身,籍贯,甚至是在任上的作为,以及当地百姓和他顶头上司对他评价,唯独……缺了表字。
这份资料是夏大人派探子去查的,应该还算真实可靠。
周云清,二十有四,祖上三代经商,他祖父还是当地有名的富贾,家财万贯,心系百姓,还是那一带有名的大善人……只不过在他祖父过世后,他父亲经营不善,后又摊上了私贩兵火的罪名,被朝廷抄了家,他父亲也因此被斩首。
周家从此衰败,最苦的时候,只靠他母亲每日给人浣洗衣物的微薄月银度日……周母性傲,也不愿投靠娘家,带着一双儿女,日子过的十分艰苦。
先帝三十七年,他考中进士,却在庶吉士朝考中不幸落败,被分派到祖籍地简缺地方当了个七品知县,如今三年任期将满,加之新帝登基,开了恩科,他论理也是有可能要被调回来了的。
只是这表字……通常男子及冠便有父母或恩师为他取表字,早前他问过夏大人,夏大人道他父亲早亡,母亲商人女出身,不曾读过什么书,授业恩师也不喜他商人子身份,父亲又曾是罪臣,对他不怎么看好,便一直未曾有表字。
这才过了几日,怎么却有了?这倒也没什么,表字这种东西,自己取也不是不可以,重要的是,明萱为何会知道?还早于夏大人的探子之前?
他想到明萱说起这个人时的神情,就揉了揉眉心,吩咐青松:“去查查他这些年都跟什么人有往来,何时来过京城,又干了些什么。……事无巨细,一并与我禀报。”
他说这话时,神情有些凝重,甚至带了几分警惕,青松看在眼里,也不敢大意,低声称是。
心里却想着,这位周云清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值得二爷这般防备呢?
如今看着也不过就是个县令而已……难道他暗地里还跟二爷敌对过不成?
“属下听夏大人说,他任期将满,近日就会回京述职……可要属下到时带他来见您一面?”
二爷兼管吏部,掌管朝中大多数官员的任免,考察,调动,要见一个小小的县令,多是是理由。
顾景淮却摆摆手,“不必。”
就他一个小县令,还不值得他大费周章去见他,但就这么放任不管,顾景淮也有些不放心,“你替我多留神他便是。另外,知会一下考察他的官员,就说皇上有意提拔此人,让他务必查清他任上所为,若他日发现他履历有造假之处,必定连他一块严惩。”
青松听后就是一愣,二爷这是在帮周云清,还是想借其他官员之手,考考这周云清?
他不过一个县令,若真照二爷说的,他得了皇上的高看,那势必会引起与他同批历练官员的注意,成为出头之鸟……这些个新科进士,在任上历练了三年,想必已经受了不少苦,如今好不容易历练期到了,巴不得能调回京城来。
有时候为了抢一个官位,可谓用尽手段……
不过这些都不是他该管的,他只需要照着二爷的吩咐去做就是了,他拱手应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景淮靠在太师椅上,想到些什么,却又叫住了青松:“我记得后院池塘里的睡莲好像凋了?”
话题转的太快,青松有些莫名其妙,“二爷可是想叫属下派人清理?”
“嗯,倒不必你去。”顾景淮拢了拢衣袖,“拨两个小厮与临风,让他两日内把池子清干净,回头养些鱼,给府里添点生机。”
青松:“……”
那池塘……少说也有一两亩,就算是他带着府里一队家丁去清,两日也未必清的干净。
二爷却让临风仅仅带两个小厮去弄……临风可是又做错什么事儿了?
青松喉结滚动,想说点什么,余光瞄到顾景淮一脸郑重其事,到底没给他求情。
应了声是,就默默退了出去。
顾景淮晃着杯盏里的茶,却想着临风委实多嘴了些,在明萱面前说什么府里缺女主人的话,这不是纯粹给他添堵嘛。
宫里有个天天催他娶妻的太后,就已经足够让他心烦的了,如今还来个明萱……怎能不让他头疼。
太后那儿,他相处的久了,也摸清了太后的性子,还能找些借口忽悠着,但明萱……他是真拿她没什么办法。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想,他年龄真有这么大吗?大到一个两个都来问他亲事……
二十有七……寻常男子确实孩子都满地跑了。
他搁下杯盏,身体后仰,靠在太师椅上,却想象不到自己娶妻之后的样子……他父母早亡,亲戚间的感情也很淡薄,除了自八九岁开始便与他相依为命太后姑母外,他身边就没有别的亲人。
可以说父慈子孝,儿女绕膝,共享天伦之类的词,对他来说是颇为陌生的……太后久居深宫,他与她也不过是日常请安罢了,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
也唯有一个明萱能让他放在心上而已……可以说他这些年除了为皇上效力,应付朝堂尔虞我诈之外,旁的心思基本都倾注在了这丫头身上。
他方才是在吓唬她,其实又何尝不是在对自己说呢?
如果娶妻会让她的处境变得尴尬……他倒也宁愿一辈子不娶。
不论其他,就论她陪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他也不忍心叫她受什么人的委屈。
更何况……还有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