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莫子没过两天就回来了。
回来后,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那把名叫“龙吟”的杯子送给了苏醒,但却没有按照苏醒说的那样“送到她府上”,而是送到了她办公室。
苏醒看到杯子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失望,跟那只“凤尾”相差不大,只是把手上凸起的部分刻了两只弯弯的龙角,杯壁上雕刻的不再是荷花,而是牡丹。
“是不是特别失望?”莫墨看出了苏醒表情下的意味,笑道,“很多东西,还是想象的比较好。”
苏醒没有回答,而是把那杯子塞进了自己的抽屉里,说:“我微信转你两百。”
“算了吧!”小莫子耸肩表示不用,“之前吃了你好几顿夜宵,送个杯子给你也应该。”
苏醒倚着椅子靠背,微微仰起头看着他,“所以,这杯子算是还我人情?”
“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苏醒本来已经划开手机支付了,这句话终究让她停了手:“今天讲个故事吗?”
“不讲。”莫墨在夏媛媛空着的位子上坐下。
“江郎才尽了?”
“空讲无味。”莫墨说。
“那我问你个问题,给你找点味道。”苏醒把椅子转过来,期间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但她毫不在意,扭过头,对着他。
“哟,很郑重嘛!”莫墨自打进了办公室,第一次在脸上露出笑容,“什么问题,人类的起源还是时间的终点?”
苏醒没搭理他的玩笑:“你觉得,这世上真有所谓的,有趣的灵魂吗?”
“嗯哼?”小莫子不置可否。
“如果你觉得一个人有趣,是不是仅仅是因为,这个人的文化知识水平比你高,或者说阅历比你丰富,你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当随着你的成长,知识水平超过他的时候,阅历比他更加广阔的时候,好奇心不存在了,是不是所谓的有趣也就不存在了?换句话说,一个知识水平很高,阅历非常深的人,对他而言,并无知己,只有对人性的认知?”
小莫子脸上的玩世不恭突然不见了,扑闪扑闪的大眼睛也开始随着视线的凝固而僵硬,仿佛一瞬间,他跟苏醒之间就变得生分了许多。
“这不是我自己的价值观。”苏醒赶忙解释道,“一个朋友说的,我听了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但是又觉得有点道理。”
“当然有道理。”小莫子冷哼一声,“所有完整的价值体系都能在自己的体系里自圆其说,这就是所谓的道理。人到中年,道理不道理的,哪有那么重要,无非是选择一个价值体系去信仰罢了。”
莫墨的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冷淡,这让苏醒觉得很不舒服,同时又觉得很遗憾,遗憾到有些生气的地步。
“现在,可以讲故事了吗?”苏醒板起脸,硬生生地道。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李清照的《如梦令》。”苏醒说,“你想表达什么?”
“风雨交加的夜里,李清照喝醉了,睡了个好觉。早晨起来依旧头脑昏沉,突然想起院里的海棠,就问侍女,海棠花怎么样了?侍女想到了昨晚的狂风骤雨,笑着对李清照说,海棠依旧,一点没受风雨的影响。李清照却悲叹,这个季节,应该是枝叶茂盛,花儿凋零的时候啊。”小莫子淡淡地道,“世人都认为李清照的这句词是对花的怜惜,对春的哀叹,其实如果仅仅是这样,又何必一连问了侍女两句知否呢?”
“那按照你的理解,李清照又是什么意思呢?”
“很多书上解读为这侍女粗心大意,没去看海棠。我却认为侍女的确去看了,海棠依旧。”莫墨说,“但李清照心里想的是花季,想的是绿肥红瘦,所以问了侍女海棠如何。侍女心里想的却是昨夜雨疏风骤,但海棠未受影响,所以海棠依旧。两个知否,无非表达的是侍女的不知。不知什么呢?不知李清照心中所想所念。俩人实是鸡同鸭讲,答非所问。李清照的确是哀了,但花开花谢只是小哀,大哀则是侍女不懂她心中所想。侍女是贴身的侍女,日日跟随自己,尚且不懂自己,这世上,又有谁能懂自己呢?”
“你这是强行解读。”苏醒兀自嘴硬。
“是啊。”小莫子笑了,“我又不是李清照,当然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这世上哪一种解读不是强行解读呢?如果有两个人的解读一模一样,难道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么?你说知己只是知识水平的问题,这花开花谢,花季如何,绿肥红瘦,养花的人都懂,李清照懂,侍女也懂,但侍女不懂李清照。实际上,李清照也不懂侍女,不是吗?”
苏醒不说话了。
“我去尝尝盐水鸭。”小莫子起身,“我是深爱盐水鸭,真搞不懂你为什么不爱。”
苏醒白他一眼,这货真是---得理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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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时候,老妈去婚姻介绍所投诉了一次。
这婚姻介绍所,广告声称自己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老妈眼看着苏醒一次次相亲一次次失败,再回忆起自己的女儿还是很优秀的。很优秀的女儿为什么会频频相亲失败呢?老妈觉得这是介绍所的问题,甚至怀疑介绍所介绍的男人,有大量婚托的存在。
想一出是一出的老妈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于是就谁也不通知,一个人坐车从无锡来到中吴,跑到婚介所闹了一场。
婚介所怕了,也怒了。红娘觉得是苏醒自己不上心,当天下午给苏醒打了电话,撂了狠话,安排男方,让她晚上务必来相亲。
苏醒觉得这事儿不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