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流萤飞舞,四处静谧,远处厚重的铁甲声由远及近。
花草被肆意践踏,灯笼坠到地上,火光一下子冲了出来,将整个灯笼的躯壳吞噬。
远处一声高而尖锐的声音喊道:“抄家了!”
重兵团团围住了楼家,一时间家里所有小姐姑娘都被吓得尖叫起来,有官身的老爷与有秀才名头的少爷们全都被戴上了镣铐。
楼老爷的帽子在混乱中丢失,头发也散乱了,他大喊着“冤枉啊!”
而抄家的士兵不与他交好,没有人听他的话,凡是楼家能抢的都被抢了去,能砸的也都砸了去。
论土匪与官兵有何区别,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疯抢起来不一定谁就弱了谁的。
楼家一位原在楼老太太跟前的一个大丫鬟,叫琉璃的今日正好碰上她家里有丧,本请了太太一日假,正在家里与她娘说着话。
她弟弟从院外跑了进来,对她说道:“阿姐!不好了,楼家被抄家了!”
琉璃本是不信,但她弟弟向来懂事,断不会撒这样的谎。
早年家不在鄞都,老家年景不好,一家子人只好带着最后的家当前来鄞都投靠亲戚。
谁想亲戚是个势利眼,不但不接济,还将他们一家子赶了出去。
别说吃饭了,当时一家连个避风之所都没有,无法家里她是第二个女儿,长辈商量之后,便将她卖了。
好在卖她的牙婆看她乖巧懂事,模样也周正,便将她卖到了楼家,在管事婆子手下调1教两年,她机灵,认了那婆子做干娘,这才被调到了楼老太太跟前做事儿。
天灾人祸怨不得谁,琉璃在被卖的时候就已经知事,知道他们养活一家不容易,所以也没有怨恨家里人。
好在老太太是个好主子,对她不错,虽然卖1身,却还是时不时能求了老太太恩典,逢年过节回来一趟。
虽然楼家现如今的当家太太与楼老太太有过节,但她喜欢装腔,老太太死后对她们这些人也算客气,毕竟若是她们这些‘老人’过不好,闹到楼老爷那里去也未免叫他寒心。
正是因为这样,琉璃今日才能够出来参加她爷爷的葬礼的。
琉璃母亲忧心地看着女儿,“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楼家老爷太太都是宽容的主儿,怎么会被抄家的?”
其实她更加担心自己女儿,按照常理,楼家被抄了,那琉璃也是罪人,若主家罪状大,她女儿不会有好结果的。
想到这里,琉璃的母亲湿了眼眶,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
自从楼老太太死后,琉璃家里有心想要将她买回来。之前靠着琉璃接济着,家里总算有了些营生不至于饿死,而且还能攒下些许银子。
但这事儿也还在商量当中,毕竟在楼家拿的月钱数量不少,若是回来了,琥珀多不过嫁个农家子或是一般人家,若在楼家说不定还能嫁个管家儿子之类的,至少嫁的总好些。
早知道有今日一遭,当初就不该贪心,怎么都还是自由身好。
“阿妈,我去姬府看看。”琉璃站起身来,准备出门。
“阿姐,我陪你去。”她弟弟说道。
“让你弟弟陪你去。”琉璃母亲说道。
琉璃没有推辞,和弟弟二人骑着驴车一路到了姬府。
敲了好几下门,府里守门的并不开门,语气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大晚上的这都睡了,改明儿再来吧。”
琉璃刚要开口想说自己是楼府上的丫鬟,又觉得不妥,于是说道:“这位大爷,我是你家三奶奶娘家门口卖豆腐的,她家里出事儿了,事情紧急,烦你去通传一声。”
那看门的听她这么说,这才拔了门栓开了门。
“什么事儿?我们家三奶奶前两日去公主府上玩的,今日还没回来呢。”
琉璃皱了皱眉头,不过她也有听说家里三姑娘与公主交好,或许能帮家里说上两句话的。
“累掯这位大爷,能否帮忙去三房问问。看看有没有管事儿的姑娘在三房,我将话带到也就算还了楼家之前的恩情了。”
琉璃随便扯了个报恩的谎,将手里一个碎银子塞到了那位给她开门的男人手里。
姬府那看门人见琉璃如此上道,看她穿着也是良家女子,也就不过多为难。
嘱咐了另外一位看门的人,他自去了姬府三房处报信儿。
三房里红玉去了公主府里伺候花荫,碧珠留在家里管事。
那看门人过来将话传达了,碧珠细想,觉得既然楼家出事儿理应是楼家派人来,如今派了个门口卖豆腐的娘子来说话又叫什么事儿。
但回想一下,楼家门口何尝有个买豆腐的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