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颂遥独自在客厅吃早餐,白望山从楼上走下来就看到她坐在餐桌前安安静静进食的样子,比起从前来说,现在的白颂遥无论做什么都是赏心悦目的。
但是白望山想起之前在育德高中办公室里,白颂遥一点面子都不给他,脸色又沉下来。
王嫂是个墙头草,这几天见白望山不怎么回家了,似乎是在和白颂遥呕气,认定白颂遥惹了自己父亲的厌烦,暗自拿轻蔑的眼神偷瞄白颂遥,心里嘀咕着:看你能得瑟多久!
她可听说白望山再过不久就要娶一个女人进门了,到时候有人磋磨她,她倒想看看白颂遥还能不能这么神气。
白颂遥太明白王嫂想什么了,她之所以没有辞退王嫂,就是要等着夏悠进门让她们狗咬狗,但是现在也不可能让她过得太好。
白颂遥忽然将刀叉扔在盘子里,冷眼看着王嫂:“你把这鸡蛋煎得这么难吃,是想害死我吗?”
王嫂愣住了。
她的确看不惯白颂遥事事得理不饶人,就算不得理也不饶人的脾气,也的确想动歪脑筋,但就怕被她抓住小辫子,所以不敢不好好做饭,顿时有些委屈的嘀咕:“小姐,这话您说错了吧,我这鸡蛋煎得挺好的啊。”
白颂遥将面前的盘子抬起来,扔进垃圾桶:“重做。”
“啊!?”
“做不做?”她神态平静。
“做做做,小姐稍等。”
王嫂赶紧重新进厨房。
白颂遥端起桌上的牛奶慢慢喝。
白望山看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理取闹了?”
白颂遥淡淡看着白望山一眼,从前她唯唯诺诺的时候,他嫌弃她没有千金小姐的高贵,现在行为变得风雷厉风行了,他又觉得她无理取闹。
真是难伺候。
白颂遥平静的说:“爸爸不是就希望我变成这样吗?”
白望山蹙眉:“我是希望你有千金小姐的气质,不是泼妇。”
“泼妇?”白颂遥眼神看着他,她自从没有了厚重的刘海之后,一双眼睛格外的清澈,像是腊月的湖底,看着清透无暇,其实又凉又冷。
白望山也是个纵横商场这么多年的老江湖了,此刻竟被自己女儿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咳嗽一声:“你那是什么眼神?”
白颂遥懒洋洋往后靠:“爸爸,我知道你因为夏绮的事在生我气,你是个聪明人,很多事应该不用我教你。”
“你的风流韵事,我没兴趣。”
“但是白家的产业只能是我的,任何人也拿不走。”
“你想让我考的大学,我会考,你想让我给你争面子,我也可以做到,总归我们是亲生父女,我出息了,你脸上才有光,但是夏绮算什么?不过是个夏悠带进来的拖油瓶,你以后就算对她再好,她会感谢你吗?别忘了。”
她双臂慢慢的撑在桌上,靠近过来,眼睛一瞬不移的看着白望山,语气微微压低:“是你和她母亲偷情,导致她父亲病情加重,病入膏肓,你们的行为会间接的害死夏绮的父亲,你觉得夏绮不会记恨吗?”
白望山狠狠怔住,是啊,他最近被夏悠的甜言蜜语哄得完全忘记了这一点,夏绮现在虽然叫自己白叔叔叫得这么甜,可是以后,要是他真的培养她,给了她想要的一切,她反过来反咬自己一口怎么办?
白颂遥指尖点在桌上,看着白望山的表情,微微挑了挑眉,心里知道白望山已经被自己说动了。
一个生意人,不可能不会多疑。
“爸爸,你年纪也大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再给我生个弟弟妹妹。”她没把白望山身体坏掉的话说出来,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知道这一点,所以也没提,但是这个提醒成功让白望山陷入思考。
是啊,现在他身体被弄坏了,唯一跟他有血缘关系的就是眼前的白颂遥了,别人的孩子千好万好,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亲生女儿?
白颂遥眼看白望山已经彻底改变了思维,趁势稍微示弱,露出一些哀伤的神色:“爸爸,你也不要生气我那天这么对你。”
“你不知道,夏绮在学校里经常欺负我,当我那天看到你这么维护她,一时心存嫉妒,才这么不尊重你的。”
白望山讶异的看着女儿,心中有了些许动容。
白颂遥起身坐到白望山身边,“爸爸,我早就没有妈妈了,我只有爸爸。”
女儿体贴的话让白望山对她的意见慢慢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颂遥叹了叹气:“但是这么多年都是我们父女相依为命,您突然为了别人这么对我,我当然会呕气。”
白望山明白了,原来白颂遥那天会跟他顶嘴,完全是因为没有安全感。
也是,谁在那种情况下会保持冷静?
白望山有些后悔,不该听了夏悠几句话就冲动跑去学校维护夏绮,反倒差点让自己和女儿的感情生分。
他现在只觉得愧对白颂遥,哪里还生气?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不管爸爸和谁在一起,你都是白家唯一的大小姐,夏绮跟着来不过是多双筷子,做不成我们白家的人,爸爸的公司当然是给你的,等你长大了都给你。”
白颂遥弯起唇:“谢谢爸爸。”
王嫂把重新煎好的鸡蛋端回来。
白颂遥刚才其实是想支开王嫂,上辈子的王嫂可是夏悠母女忠实的鹰犬呢,这些话当然不能让她听见。
白颂遥兴致缺缺的吃一口,蹙眉:“难吃。”
白望山说:“明天爸爸请几个国外厨师来家里做饭。”
白颂遥乖巧点头:“好,谢谢爸爸。”
王嫂在一旁看得直嘀咕,怎么一会儿不见,他们父女的关系就恢复了,好像还更上一层楼了?
吃过早餐,白颂遥拿上自己书包准备去学校,照例还是自己坐公交车。
从公交站下车,还有几百米到学校,她步行过去。
这时候是早高峰时期,来来往往的车很多,她身旁经过一对骑着三轮车的夫妻,这三轮车上有很多花,都是要拖到集市上去卖的。
这对夫妻看起来有些眼熟,白颂遥往前走了几步,总算想起来这是黄阮的父母。
白颂遥还在想事情,蓦然听到一道斥责的声音,“你们怎么骑的车!”
“刮到我们的车了!赔钱!”
白颂遥回头。
黄阮父母都是老实的普通人,应该是刚才骑三轮车没注意,已经破旧的三轮车刮到了那辆豪车。
夫妻俩神态惶惶,手足无措的赔礼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无心的。”一边说一边深深鞠躬。
“无心的又怎么样!赔钱!”
“好好,我们会赔,但是能不能少一点?我们真的没什么钱,还有一儿一女在读书,一家老小只能得一口温饱。”
“我可不管你能不能拿出这笔钱,这车很贵,你刮破了就要赔!”这人说话粗声粗气,目光十分鄙夷。
夫妻俩都被吓得脸色发白,一直不停的道歉鞠躬,可怜兮兮的求着豪车司机能不能稍微少一点钱。
白颂遥平静的看了一会儿,转身继续走,这样的闲事她可没那么多心思管。
然而豪车司机咒骂的声音越来越难听,白颂遥听到这对夫妻带着哭腔祈求的声音,慢慢止住脚。
从前很多次,她被人欺负的时候,被人瞧不起的时候,快死去的时候,每一次都在心中呐喊上天能不能救救她,她也想像个人一样有尊严的活着。
她从前以为没有人会救她,可是斯越……
他是救过她的。
而且不止一次。
白颂遥忽然转身走回去,如果她能得到一点点救赎,那么她愿意将这样的善意分享一点给需要的人。
就算黄阮是自己的敌人,可是她的父母并没有做错什么。
白颂遥的步伐越来越快。
豪车司机抬起手准备打过去,白颂遥立即脱下自己书包冲那人砸过去。
豪车司机被突如其来的书包砸到车上,整个人懵了一瞬。
坐在这辆车上的男人看向车窗外走过来的少女,眼神一动。
白颂遥踏着细碎的阳光走过来,手中的一张卡摔到豪车司机身上,“不就是钱?给你。”
“密码在银行卡上。”
“你是什么人?”豪车司机转过身,看到白颂遥漂亮的脸蛋,气势一下子弱了:“原来是个漂亮小姑娘啊,你想帮他们给钱?”
白颂遥不搭理这人,看向黄阮父母,“钱我替你们给了,骑着你们的车走吧。”
黄阮父亲感激不已:“不行啊同学,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钱?”
黄母:“是啊,我们不能要,你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你哪里来这么多钱?”
白颂遥不是个善良的人,早就逼着自己硬起心肠了,现如今已经不会安慰人,蹙着眉说:“让你们走你们就走。”
因为他们是黄阮的父母,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要这钱。”
“是啊,我们还是报警,等警察来处理。”
白颂遥眉心越发拧紧,人群中突然挤进来一对姐弟,是黄阮和黄奕。
“爸妈,你们怎么样?”
黄父:“我们没事,阮阮,我们三轮车不小心刮到了这辆豪车,现在人家让我们赔钱,这个善良小姑娘要替我们给钱,我们怎么能要呢,实在太不好意思了。”
黄阮挤进来后就看到白颂遥了,爸爸说的小姑娘应该就是她了吧,可是她为什么要帮自己?她不是应该很讨厌自己的吗?
白颂遥当然讨厌她。
但是她可不像夏绮一样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她爱憎分明,分得很清楚。
白颂遥漠然的看着黄阮:“既然你来了,拿着这钱去赔吧。”
黄阮不可置信:“你为什么要帮我?”
“别一副我要图你什么的样子,你有什么值得我图的?”白颂遥淡淡的瞟了一眼黄阮弟弟黄奕洗得发白快要破掉的裤子。
这男生比黄阮和白颂遥都小一岁,长相清秀,注意到白颂遥眼神时,他有些不自在的侧过身,耳朵微微红着,白颂遥莫名其妙。
收回目光,白颂遥口吻十分平静:“黄阮,你要是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以后赚钱双倍还我,快迟到了,我要先走了。”
她拿回自己书包,车里的男人忽然推开车门:“等等。”
从车内下来的男人绅士矜贵,气质卓越。
看到他,白颂遥有些惊讶。
梁厉,夏绮后来所属娱乐公司的老板,在娱乐圈里搅弄风云的大人物,也是后来为数不多,没有喜欢上夏绮的人。
梁厉递过来一张名片:“小姑娘,你长得很漂亮,有兴趣做艺人吗?”
这是梁厉第一次主动对人说这句话,他的公司不缺优秀的艺人,脸好看的也很多,但能让他主动出手,就说明白颂遥足够比他所有艺人都优秀。
不光是脸,还有刚才的行事作风,娱乐圈很缺这一款,好好培养的话,能给他赚很多钱。
白颂遥视线落在那张名片上,名片上是钢笔字体写的“梁厉”两个字,还有他的电话号码,这种名片绝不会轻易给人。
“如果你收下的话,今天的事就算了。”梁厉单手抄进裤袋,问:“怎么样?”
白颂遥接下名片:“先生,你养的司机态度可真不怎么样。”
梁厉微笑:“我正有把他解雇的打算。”
一旁的司机吓得一脸呆滞。
白颂遥可没有兴趣继续呆下去,拿上这张名片离开,既然要抢走属于夏绮的气韵,那么她以后要走的娱乐圈资源,她也要抢过来。
梁厉看着白颂遥背影,淡淡扫了眼黄阮,“这事,到此为止,不用你们赔钱。”
黄父黄母感激的鞠躬:“谢谢先生!谢谢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