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身量修长的青年,面容苍白,五官初看很平凡,组合起来却有股儒雅的气质。
“姑娘请留步。”
温之玉闻言,隔了两步远,抬眼打量了他片刻,“阁下有什么事么?”
青年笑了下,声音又轻又淡,“能否问一句姑娘手上的东西……是从哪儿来的?”
“你说这个?”温之玉提起手中的荷包,“有什么特别的吗?”
“像我一族弟的物件,此番特意从外地来寻亲。”青年说。
温之玉点点头,“又是一个寻亲的,阁下弟弟姓林?”
青年愣了一下,似乎不太懂对方为何这般说,半晌后摇头道:“族弟与我同姓闻。”
那就不巧了,可没听说过林景寒还有别的姓氏,林府世代为官,家中联姻都是京城世家,也没有一家是闻姓的。
“这物件是方才街上一林姓公子给我的,阁下要是想问,可沿着这条路去找。”温之玉指着来时的方向,“长得像有病的那个就是。”
青年听后温和一笑,“多谢姑娘。”
“无妨,祝你早日找到弟弟。”
青年撑着竹伞不徐不缓地迈入人群之中,青衣墨发,辗转间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
“少主,那荷包分明是族中绣娘的手笔,我们不用派人跟在那女子身后么?”随从追上青年的脚步,“小少爷已经消失半年了,这是唯一的线索。”
青年摇了摇头,温声道:“不必。”
“可夫人她……”
“那女子不是普通人,暗处一直有护卫盯着,你这般去,无非是给人留下把柄罢了。”
说罢,青年没再理他,而是挑起身旁精致的小物件,“吩咐人送回族中给夫人,她多年未至京城,怕是想念了。”
温之玉回到原地时萧则和云新已经回来了,两人平日颇不对付,不知为何这次却平静地站在一块。一高一矮,两双同样的眸子朝她看过来,温之玉一懵,问:“怎么,没找到那屠夫么?”
萧则脸上波澜不惊:“找到了,但……”
“他不是我哥哥。”云新垂头丧气地说道。
“不碍事,”温之玉安慰他,“我方才还见着一个找弟弟的,要不我给你指条路,你俩交流一下心得?”
“谢谢,还是不了。”少年幽幽道,转而抓着脸嘟嘟囔囔地叹息:“……再找不到就要被抓回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被萧则听在耳中,他淡淡瞥了少年一眼,上前牵住温之玉的手,“还以为今日能把这小子甩开,结果是我多想了。”
云新:“……”
亏他昨夜还真情实感地留恋不舍。
三人打道回府,萧则回到府上便又去批他的折子,他近日忙得很,朝中之事在元帝王寿辰之际愈发多了起来。
其中,萧则还看见了些参自己的折子,列了几条罪状,无外乎说他玩忽职守,不堪大任。他将其中的名字一个个记下,心情颇好地将其送去给了元帝。
温之玉将那荷包递给萧则时,他淡淡看了几眼,“林家的那人头脑不清醒了么?”
竟然把这么大的把柄给他送了回来。
温之玉:“那日见他形容枯槁,估摸是得了病。”
萧则:“这病到来得是时候。”
他打着哑谜,转头就让人把荷包烧了个干净。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八月初,沧国使节提前两日抵挡京城。
使节的车队从城门缓缓驶过长街,雪白的马车上系着十三颗白珠子与一个白铃铛,马车轻轻晃了下,那铃铛就与珠子碰撞在一起,响声绵延不绝。
温之玉听着那声响,随即伸出手将木窗关上,只留一扇临江的小窗,“好些了么?”
萧则摇头:“没什么事。”
温之玉看他的眼睛,隐隐有颜色加深的趋势,像是滴进去一滴墨。这种情况是在铃声响起后产生的,准确来说,是两日前他听到铃声之时。
入夏后,温之玉怕热,时常会在夜中醒来,因此身边的人一动她就立即惊醒了。她以为萧则是要起身,先是没太在意,紧接着就发现他口中发出痛苦的声音。
八月时节,他浑身冰冷地似是在隆冬之日,不住地打着寒颤,却怎么也叫不醒。温之玉见人情况越来越不对,只好狠下心对着他的指尖一咬。
萧则浑身一抖,喘着粗气醒过来。
视线相对间,温之玉呼吸一窒,他的眸子又变成深墨色的了。
见萧则怔怔地盯着她,温之玉轻声唤道:“殿下?”
“四哥……”
温之玉心下一沉,仔细一看,果然他眼中混沌一片,没有半点焦距。
又过了一会功夫,萧则眼中的墨色淡去,逐渐清澈,他眨了下眼,喃喃道:“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