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好像是看见前一秒还对他说“我们是好朋友”的孤儿院的孩子,下一秒就对院长说“这些全部都是中岛敦的错”一样,而且反差更大。
中岛敦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跑这一趟是为了什么,只是按照乱步先生说的,到特定的地点,然后把手机送给特定的人罢了。
这是中岛敦来到侦探社所做的第一份工作,他不像样要搞砸。
脑子里的想法已经快进到自己如果被对方拒绝收取那部手机之后他该怎么办这个问题时,中岛敦突然听见女孩子用甜腻的嗓音说道:“嘛,大概就是这样啦。”
嗯?等等?他这是错过了什么吗?
“对啦对啦,敦君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织田作他还好吗?”
咬了一大口冰淇淋被冻得牙疼的梦野久作可爱地抖了一下,织田作……这个名字好耳熟啊……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中岛敦不自在地低着脑袋,运动鞋里的脚趾紧抓着地面,“织田先生已经好久没有来过孤儿院了……大概是很忙吧。”
“这样啊,我知道了。”太宰治子点了点头,又问,“那敦君接下来还有事情要做吗?”
“……?”被问得一脸茫然的中岛敦迟疑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感觉如果说接下来没有事情要做的话,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但他确实是没用事情要做。
中岛敦原来打算送完东西就回他在侦探社的宿舍里去的,这点也是他答应和那个侦探先生一起来侦探社工作的原因之一,既有工作可以养活自己,还有可以容身的地方可以让他住下来,比被领养好了不知道多少。
可以能够靠自己的努力活下来,这对于小小的中岛敦来说,便是他此时最大的愿望了。
而前一个愿望是离开孤儿院,离开孤儿院,然后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来。
中岛敦想,就算这个世界在这之前对他投射予诸多的不幸,但未来依旧能够光明而又美好,这就足够了。
在这一刻,男孩似乎成熟了一些,眼底的稚嫩仍旧,那种深藏的郁色却消散了些许。
他低头看着浅笑着的女孩,那份清澈见底的鸢色在一片笑意之中溺进了光,是个很容易被人喜欢的模样啊……和他一点也不一样。
“敦君和我们一起去玩吧!”太宰治拽着身旁人的胳膊束缚住他的动作,就那样贴在他的身上也不嫌热,“反正你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不是吗?”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名字?”中岛敦疑惑地问道。
他的话音才落不久,就听见女孩噗嗤地笑了起来。
太宰治子从坐着的长椅之上跳下来,圆头的黑色小皮鞋落在石板路地面上,发出哒的一声脆响,“什么嘛,敦君的放射弧也太慢了吧,当然是从织田作那里听说的你的事情啊。”
这也不算是说谎,只不过她略过了重要的前提条件罢了。
“我们来玩一个寻宝的游戏吧!”想到上次那个无疾而终的寻宝游戏,太宰治子拍着手,突然兴致高昂了起来。
“寻宝游戏?”梦野久作疑惑地歪着脑袋,半黑半白的奇怪发色吸引了中岛敦的注意,“治子姐姐在找什么宝贝吗?”他一针见血地说道。
闻言,太宰治子眯起眼睛缓缓地荡开了一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笑容,说话的语气意味不明:“是啊,丢了很重要的宝贝呢。”
“我会帮忙的!”梦野久作站到太宰治子身边,仰着脑袋认真地说道,“梦野会帮忙的!”
一只手按在了梦野久作的脑袋上,他听见太宰治子用那种哄小孩的声音对他说:“那姐姐就先谢谢久作啦!”
没有被立刻否定,给予他信任的这种态度大概是梦野久作喜欢这个人的原因之一,他随着脑袋上的力度左右晃悠着,眯起眼睛开心地笑了起来。
大大的眼睛里藏着漂亮的星星,又随着男孩笑起来的动作而弯成了月牙儿,一点也不带有港口mafia的武器的残忍。
三个小孩加一个年龄不大少年能够做到什么事情呢?在所有的事情结束之前都没有定义。
太宰治子说的寻宝按照定义上来说确实没有错误,毕竟被偷走的那个“宝物”可是她最为珍贵的实验体——在过去的世界里,她唯一一次违背了她给自己定下的规则,揭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现在想起来,一切似乎都早已经有了预兆。
而发现记忆缺失,不过是她自己给自己留下的那个【线索】,穿越到十二年之前,身体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与原本的那个时间点的自己的身体趋于同一。
十二岁,那确实是十二岁的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有利可图】,天才、明日之星各种各样的褒奖雪花似地朝她涌来,然后是【天才的坠落】,大变之下的过往与自己——也是她去到俄国与费季卡相遇之前的故事。
所以不会错认的。
所以,按照自己留下的线索,十二岁,二十四岁。她丢失了两年的记忆。
——她逃避了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