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夏雪珂难得打趣道:“护法?你就不怕我趁机抹杀了你?”
任天音半认真道:“你昨天就已经恢复了全部灵力,如果想要杀我,又何必遮遮掩掩呢?你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我承认有赌的成分,但我就不信你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呸,刀子嘴刀子心的漂亮小姐姐。
夏雪珂被拆穿后,小脸爬上了浅浅红晕,也不当面用言语回怼,只低头出了山洞,幽幽地传回一句,“你烤的肉真难吃,以后就不要烤了,我也不需要了。”
任天音哑然,回想起方才那美得不可方物的容颜,又想起大战后替她更衣的种种,片刻,鼻血还是如以往那般争气地溜了出来。
咦,费劲儿。
在第六天的夜里,正吐纳灵气的任天音忽觉周身异常,呼吸也急促了起来,正是要突破之象。
任天音来不及多想,迅速调整坐姿,将心神运行到极致,同时也加强对灵力的吸收力度,稳稳地去抨击那层突破之屏障。
打坐中的夏雪珂被山洞里迅速汇流的灵气所惊醒,他起身看向浑身散发着淡淡金光的任天音,不由得心道:“这家伙,正经起来还是挺俊的嘛,但平日里怎么就跟个傻子一样?”
又被这想法所惊,蓦地红了脸,迅速别开目光,片刻又看向任天音,顿时舒了口气,还好这家伙没看见,不然可就又尴尬了。
她挥手于山洞内外布下几道灵力屏障,让外界不容易发现此处的异常,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一旁,做起了护法一职,又忍不住多看了任天音几眼。
只见任天音周身金光闪烁盈亏,仿若会呼吸一般,发丝连同衣摆无风自动,又有源源不断的灵气盘旋而汇入了他的体内,形成了肉眼几乎可见的玄灵漩涡。
任天音内视己身,守住灵台清明,而随着灵气不断地汇聚,自己的修为境界也在稳稳地增强,已经隐隐迈入了灵清境界。
嗡——
似是灵气共鸣产生的声音,震人心神,任天音周身气息逐渐稳定了下来,终是迈入了灵清境界。
一旁观摩的夏雪珂也是一怔,感受着任天音散发出来的气息威压,虽能看出不过灵清初期境界,但也暗道如今已不再是他的对手,若硬拼起来,怕是走不过三两回合。
任天音长长地舒了口气,也切实感受到自己修为的增进,心中颇为欢喜。但随即却是心惊而颤,自己竟然退不出打坐的意境,如何都清醒不过来,感受不到外界声色气味。
忽而眼前之景变幻,是一片苍茫的天地,任天音发现自己心神受束,竟调动不了半分灵气,神识也扩不开一丈范围。如陷泥泞,也没有了时间感官,看不到方向,也望不见尽头。
“这是怎么了?”任天音迷蒙地自语着,只觉得周身疲乏之感一涌而来,眼皮好沉好沉。
“你,想变强么?”一声难辨雌雄也难辨方位的声音传入耳中。
任天音心头一颤,呆滞地抬头,发现正前方半悬着一道漆黑如雾的身影,想必那话就是这人所问。任天音半张合着干涸的双唇,但又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发不出正常声音来。
“你又为什么想变强?”那道身影又问道:“是为了天下无敌,抑或还是为了保持初心,想要守护想要守护的人和事?”
任天音木讷地看着那道分明与自己模样一般无二的身影,受阻的意识让他竟看不清这人的样貌,也理解不了这话是何含义,每个字似乎是能听懂,但字字连成问句后,却是丝毫不能听懂。
“是了,这一直都是你所坚持的道心,守护所想守护。”黑影嗤笑道:“可是啊,你有这能力,有这资格吗?”
话说得不重,似是随口而言,又像是自言自语。只见那黑影大手一挥,天地再次骤变,变得猩红刺目,有无数道若虚若实的人影不断地倒下,落进了虚无,跌入了湮灭。
任天音心头猛颤,大颗大颗的泪水自眼角滑落,他呆呆地伸手要去接住那些身影,仿佛每个倒下的都是他至亲至爱之人。但反观那些人影,全都径直地穿过了他的双手,生死之间,阴阳相隔,虚实之间,两不相碰。
“不、不要……”任天音张合着双唇,口气呆滞,心疼得无以复加。他不知道为什么而痛,也不知道为何而哭,但漫无边际的凄凉之感由心而生,愈发浓郁。
你有这资格吗?
这句话深深地回响在任天音的脑海之中,每一声都是对心灵的叩问,也都是对心神的侵蚀。
“为什么啊……”
任天音跪在地上,身周的无数人影还在不断地接连倒下,天地猩红如血,他捂着疼痛欲裂的头颅,沙哑地嘶吼出声。
悲凉、不甘、惶恐等情绪萦绕不散,折磨着他最后的清明。
咔咔——
是皮肤皲裂之声。
只见绝望而嘶吼的任天音周身鳞变,生出了黑绿色的鳞片,双眼又一次变得猩红而没有了瞳孔,獠牙四起,头顶也撑出了两个深黑而带着血肉的犄角。
轰隆隆——
外界闷雷炸响,九转不灭,狂风呜咽过境,如泣如诉,不久便落下了倾天之雨。
夏雪珂被雷惊得胆颤心惧,她赫然发现自己设下的灵力屏障竟在汹涌而来的灵气冲击之下,迅速化作了虚无。
“发生了什么?!”
灵气如急流般涌动澎湃,夏雪珂不明所以,她用双手护在了眼前,被风吹得发丝乱舞,又惊恐地发现任天音的气息不知何时开始,已变得越来越强,已是永无上限般地突破到了光是看一眼就令她绝望至极的地步。
她刚想迅速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调动不了半分灵气,连手脚也如同陷入了沼泽泥泞,抽不动不了丝毫,随即而来的,便是那无边的荒凉与寂灭气息,令她如同零距离地直面着死亡湮灭,却又一时分不清生与死之别。
什么是活着?什么又是死去?
大概,本就从未有过清晰的界限吧。
砰——
哗啦啦——
小小的山洞哪还能承受得住这般气息波动,随着一声钝耳的炸响声,炸开了一个巨大的圆形空洞,沙石泥土猛地爆裂开去,又随着下方的山体滑落,混着雨水,俨然是场巨大的山体泥石流。
吼——
啾——
……
方圆千丈内的所有走兽飞禽皆受惊而起,在无边的夜雨中惶恐地四散而逃。
轰隆隆——
天空形成了一方巨大的螺旋云层,压抑心神,盘旋之眼,明亮刺眼,照下一道若有若无的灰白色光束,落在了任天音身上。
吼——
任天音身周不见了金光,取而代之的是渗人的猩红气息,他仰天嘶吼,嘶吼之声震耳欲聋,又带着万物皆悲的苍凉之意。
九天云层之上,显现了一道白衣青年模样的男子身形,竟没有带动丝毫的空气波动,仿佛自古而今,便在那里。
白衣青年负手而立,神色复杂地望着下方的任天音,良久,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形消失,像是从今至未,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那般。
山脉某处,本在品着佳酿的两位山神老人,心惊而惧,这股暴躁的气息威压已是直逼仙人境界,两人对视无言,一时间酒杯跌落,却又不敢用神识窥探。
山脉外围地域的其他山神亦是如此,惶恐惊惧,又不知如何。
一处山洞,小黑安抚着惊颤不止的苍纹虎,虽对这威压气息并无太大感受,但却蓦地悲凉地落下泪来,不知何因。
再看那任天音,他的身形已经长到六尺之高,头顶犄角醒目,皮肤已近乎被鳞片取代,獠牙如鬼魅修罗般阴森恐怖。
不着片缕的他单手握住了衣衫褴褛而又狼狈不堪的夏雪珂的脖子,将她高高地提在了半空,他歪着头,骨骼发出森冷的咔咔之声,通体猩红的双眸中毫无感情波动,有的只是残忍与邪念。
一只黑猫大小,猞猁模样的小东西忽而自他的怀中跳出,仿佛从来都在,未曾不见。[只忘]低着头,踏着沉重的步伐,身形一大再大,已是有了九尺之巨,它双眸如任天音那般猩红而不见瞳孔,眼角带着猩红的光影,尖牙凌厉,嘴角流露着阴冷的笑意。
夏雪珂双手无力抓住任天音的大手,意识飘渺的她也没有挣扎,一股股热流却自那呆滞的双眸中流落,早已麻木地失去了知觉。
雨,倾天之起,未知何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