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忘摇头哂笑道:“我只不过是不想见死不救罢了。”
“死?”任天音坐起身来,也不去看只忘,只是用手捋着滴水的长发,道:“所以你觉得,我会死。”
“会的。”只忘俯身勾起任天音的下巴,四目相对,邪笑道:“不过,现在的你,还是要好好地活着。”
任天音道:“为什么?是你于心不忍,还是,你的心中有了动摇?”
“至于怎么想,怎么看,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任天音回神时,身边已不见了只忘,他呆滞地望着湖面,其下的鱼儿又游了回来,仿若无事可惊。
“你这小猫长大了啊。”
“公子?”任天音侧身看了看,自嘲道:“我记得你说过在现实中只见我五次,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都是第六次了。”
公子无闻言赏了他一个暴栗,笑道:“我做事,还需要你来教?”
四下寂黑,风幽水寒,两人不言不语地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日渐东方,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公子。”任天音忽而开口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嗯?”
“你说,这世间的对与错,重要吗?”
“那在你看来,什么是对,什么又是错?”
任天音欲言又止,一时语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与错,善于恶,这些在他的心中其实从来都没有个具体的概念。
若说杀人是恶,那杀其他生灵呢?神、魔、妖、鬼,人,没有谁比谁高贵,万物生而平等,向来只有自以为是的超凡和凌驾于。
任天音虽几乎从未直接性地杀过人,但或是为了生存,也可能是为了满足口欲和其他,死在他手中的妖兽远不在少数。在同而为人的立场来看,这很平常,也很常见,符合生存与弱肉强食之意,无善无恶;同理,其他种族的生灵杀害了人类,又能说他是恶吗?但在同为生灵的立场来看,这是杀戮,就是恶,无关对错。
也因此,于任天音而言,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善与恶在本质上就产生了冲突和矛盾,那对与错也同样没有那么明显的分界线了。
“你看这水,很清澈吧,但又真的清澈吗?”公子无指着湖面道:“你也知道这看似清澈的水其实也含有趋于无数的所谓杂质和微生物。所以,还是那句话,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确切性的东西,有的只是属于你自己的定义。而一件事之所以能让你感到迷茫,感到困惑,就是因为你心中定义的这个分界线因外物改变了,这不是什么好事,但也绝不算是坏事。”
任天音沉吟许久,又问道:“公子,那你说死了的人,还可以复活吗?”
公子无摄来一叶地上的银杏,摇了摇头,“那就得看你心中定义的生与死的分界线了,一般而言,不管是气息断绝,还是身死道消,只要是死了,哪怕是通过再大的神通或机遇将其救活,哪怕他什么都跟以前一样,也只能算作是一朵相似的花罢了,再不是以前。”
那叶银杏顿时化作光点随风而散。
见任天音面露哀伤,公子无安慰道:“这有什么可伤心的?你看啊,万事万物每时每分都在生长,或者说是在新陈代谢,就像你,只要是改变了一点,哪怕是变了一个分子,甚至只是一个原子,那你还算是前一刻的你吗?”
任天音听得心惊,看来万事万物,无论是复杂还是简单,全都能归于一个不确定性吧。想通了这些,顿时心中好受了不少。
又忽而有些庆幸,还好自己的『道』是要守护自己想要守护的人和事,而若是换成了惩恶扬善这般立场过于鲜明的『道』,此刻怕是要分分钟道心崩盘了。
“多谢公子。”任天音恭敬地稽首道。
公子无也没阻止,他看着跪拜在地的任天音,笑道:“行事听从自己的内心就好,没必要太束缚自己。”
任天音点头称是,阳光破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