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玖 远志(1 / 2)

出于对李琟的敬畏之心,李琟搬到自己家的第一天,虽然和她并不在一个院子,但许倾还是停了晨练。

她得观察好李琟的作息,再进行。

本想早起蹲点,结果直接睡过头。难得睡了个懒觉,许倾醒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阳光透过门的雕花木纹将影投到地上,传来一阵敲门声。

以为是莲蓉,许倾从床上爬起来直接走到门边,把门一拉——

李琟敲门的手还悬在空中,两双眼睛猝不及防地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避开。

“你,你等下。”

许倾赶忙关上门,火速更衣梳洗毕,再度拉开门,李琟已不在原地。

她有这么慢吗。

好似是时候长了些。

正欲关门,见一只大手扶住门框,原来他没走。

“今日是我来得早了些,无意冒犯,还请许小姐见谅。”

李琟这人吧,用什么万年不变的冰块脸说他也不是,面瘫脸也不是,偏偏没什么表情却仍觉这人眉梢着温,眼眸含光。

“这时候也该起了,无妨,不必放在心上。”

又是大夫的例行查房环节。

许倾不知怎的,兴许是今日见到了不一样的李琟,开口问道:“李琟,我想问你。”

李琟眼眸微动,注视着许倾,示意她说下去。

“我不知近来自己是否生了疾病,人人都说我失忆,我却有一段不同于常的记忆。”

“从小到大,皆有。”

“从小到大?”

“对,从小到大,有着与此时此地全然不同的人生体验。”

“从何时起?”

“你将我救起那次。”

想必李琟作为一个古代人,理解不了后世小说中电视剧中所谓的穿越,她只是想问问可曾有过这种先例。

半晌等不来李琟的回答,抬头见那人起身离开了。

这天的查房时间很短,短到可以说是巡视了。

李琟需要些许时候来琢磨、消化许倾的话。

原以为自己寻错了人,此时莫大的惊喜震动着李琟的心尖。

李琟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

高烧之中,他恍惚听到耳边有求饶声,脚步声,水盆碰地声,和许多人淌着水一趟又一趟走过去的声音。

醒来之后,他就发现,这个世界不一样了。

这里有以前仅在书里看过的家具、装潢,人们说的话,他都听不懂。

屋子里的电脑和电脑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笔架、笔洗和桌案。

七岁的小孩,虽说已读了许多书,可文白参半的话语还是让他要花上许久去逐字逐句理解。

梦中的他,是去屋顶捡纸飞机的时候不小心摔下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

携着匪夷所思的陌生记忆,李琟无时无刻不希望这场梦能早点醒过来。

直到后来,他拜山清人为师,随山清人入山习医,这颗心才定下来,他方知这不是梦。

纵使人人都说他沉稳,可说到底他还是个孩童,接受能力甚差。

山清人山中的院落中有许多医书,李琟每日都会诵读,常是过目不忘,对医术可谓如痴如醉。

孤寂之时,医书常伴左右,终是有了寄托。

这位老师常带他去幽谷寻草药,下溪涧捉鱼,师徒二人之间话不多,却总是很有趣。

李琟眸中的灵性因此而不失。

习任何术业均讲求循序渐进,医书背了,药草识了,便随着山清人到村落中替人看病。

村中人只当他是寻常郎中,加之山清人眉慈目善,身后跟着个好学的小徒弟,这对师徒在十里内的村落都很有名。

不过人人只知这老郎中自称山大夫,小郎中自称弟子,却无人知晓这便是名号响亮的山清人和他此生唯一的弟子。

后来也不知是谁打趣误传,山大夫传着传着传成山大王,弟子传着传着传成小弟,李琟不以为意。

李琟始终记得突然来的那一日师父和他说的话。

“李琟,为师从未说过你天赋高,甚至吝言夸奖,你可知为何?”

“弟子知晓。”

怕他恃才放旷,怕他居功自傲。

山清人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起来一双眼睛快要笑没,眼角堆砌起的褶皱微微上扬:“你天赋极高,众人纷云你日后定会超过我山清人。”

“弟子不敢。”李琟面色平平,语气却谦逊无比。

山清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指着天:“医者可与天斗,与天争命,”手落下,“可与地竞,凡所立足之地,疾者必医。”

“医者救急不救财,你可要记牢了。”

“不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苟延残喘或不及死得其所。”

“医者仁心,不可忘。”

“你的路还长,三条路莫走,歪路,捷径,回头路。”

“出去了,别丢我山清人的面子。”

这是山清人对李琟说的最后一句话。

次日李琟醒来之时,院落里的火炉上静静放着药锅,没生火,没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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