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觉少又轻,若是平日里,一到亥时,温老太妃早就歇下了。可今日,她直到亥正还坐在堂屋里,拿着个梳子心不在焉地给黑米顺着毛。
靖王年轻有精神,自然坐在一旁奉陪,他也没闲着,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翻看一本话本,看得还挺入迷,脸上时怒时笑的。
忽然听见外面有人道:“王姑娘回来了!”
老太妃这才精神一振,连声道:“快让她进来!”
王四喜进了屋,被屋里的热气熏得一个哆嗦,刚脱去了外面的大毛披风,就被小丫鬟塞入手中一杯热茶:“老太妃早叫人备好的红枣枸杞茶,就等着姑娘呢!”
王四喜喝了口热气腾腾的茶饮,暖流从胃部发散到四肢,这才感觉冻僵的身体重新活了过来!
她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太妃,您猜的不错。那个张家老大还真去报官了!”
话说,那杨知府收下了张梁的“茶水钱”,待人走后打开一看,不由得心头一热,暗道,这张家果然不愧为青淮首富,出手就是大方,若是日后常有这等孝敬,待自己任期日满评定之时,何愁没有银子疏通?怕不是从此飞黄腾达也未可知啊!
当下,他也不提什么休假封印的事了,连忙唤人去叫了主管刑捕的秦推官,把事情交待给了他后,又特意把那张大郎所说之事重复了一遍,但说完之后,他还是有所保留道:“此事还应以查到的实情为准,只不过,若真有什么疑点,也不可轻易放过。你可知道了?”
这秦推官是本地人,对张家知之甚详,哪里看不出上官那点小心思?只是他想想张家送来的那袋沉甸甸的银子,自然也从善如流地点头称是。
不过,既然说那张二爷死的蹊跷,就不得不先验尸了。可这大正月里,府衙歇了假,仵作也回了老家过年去了,上哪儿找人来验尸呢?就在此时,那王四喜却是自己找上了门来。
秦推官一见她就大喜,心道,真是瞌睡来了个枕头,这一位可是老熟人了,之前那张万鑫就是请她来验的尸,如今这哥俩儿也是有缘,干脆都落到她手里吧!还不等她开口自荐,就许了她纹银二十两,请她为那张二爷验尸。
王四喜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收获,自然是美滋滋地应了下来。
“老太妃,我原是想早些回来的,不过验过尸后,那位秦大人又叫了一桌子酒菜,请了我们几个吃酒,便迟了一些。”
王四喜刚解释了一句,靖王就在一旁抽了两下鼻子,拿手扇着风皱眉道:“嘿哟!还去喝酒了?我说这都什么味儿啊?一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四喜举起袖子来嗅嗅,也没闻到什么难闻的味道,疑惑道:“三两银子一斤的杏花春,也算是上等的佳酿了,不是挺好的吗?”
靖王吐了个瓜子皮,翻了个白眼:“酒是好酒,人可就不一定了!喝酒喝到大半夜,让老人家熬着夜等你,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不是,我是想借机打听打听案子的详情,才跟他们喝了几杯!”王四喜一听,连忙解释起来,本来喝了酒脸上就带了绯色,这一急,脸就更红了:“真的,老太妃,我可没骗您!”
见状,温老太妃拍了拍黑米毛茸茸的小屁股,命令道:“去!黑米,给我堵上那张啰嗦的嘴巴!”
黑米竖起耳朵,两只小猫耳动了一动,立刻得令而行,嗖嗖两下就跳到了地上,又是一个弹跳,蹦到了靖王膝上,然后趁其不备,直立而起,一个梅花掌就呼到了靖王的嘴上。
靖王连忙揪住了黑米的后颈皮,一边往外扯一边呸呸吐口水,他委委屈屈地看着老太妃道:“祖母,您这是干嘛啊?我这可是为您报不平呢!”
温老太妃侧头拿小指掏掏耳朵,道:“嘿哟,是吗?那可能是黑米判断错了吧!谁让就你爱多嘴呢!它这也是习惯了!”
说完,她朝王四喜挤挤眼睛,假装悄声道:“别理他!就爱欺负老实人!”
接着,她便坐直了身体,正色道:“来,你在府衙都见了什么,快说来听听!”
看看靖王那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王四喜忍不住转过头去轻咳两声掩饰了笑意,这才讲述起来:“老太妃,您猜的不错!那张寿果然不是自杀!根据验尸结果,他应该是被人下了迷药,然后又用绳索拴住脖颈,吊上了房梁。作案的手法十分粗糙,应该是仓促间行事,在那张寿身上留下了不少被拖曳的痕迹!根据我的判断,作案人身材不高,力气也不够大,如果在现场勘探,应该能找到一些帮助挪尸的机关!还有,席间听那位秦推官说,张老大还特意提供消息,说有人看到张老二曾在张寿死前出入过他的房间!”
听到这里,靖王不免就叫道:“祖母,您还真是神机妙算!这么看来,凶手多半就是那个小美人啦!”
“什么小美人?”王四喜迷惘地看看左右,赤霄连忙上前,把温老太妃今日那一番推论给她细细说了一遍。
闻言,王四喜不由得大喜,眼睛闪亮地看向温老太妃:“老太妃,这是真的吗?您找到杀害张万鑫的真凶——那个蓝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