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她亟需确认。
荆家
云氏坐在椅上,时不时瞥一眼坐在自己右首的婆婆,如坐针毡。
喻黎终究只是个匆匆客,来也随意,去也随意,荆墨璋被人带到后头小花厅之时,已是他离开后不久。
他慢吞吞地进了小花厅,左右各瞥了一眼,觉着看起来都不大好惹,只能悄悄给站在祖母身边的荆钰锦递了个眼神。
荆钰锦没理他。
倒是她祖母许安秋瞧出了他这些个小举动,开口慈祥道:“璋儿,你如今多大了?”
荆墨璋一听祖母说话便下意识弯了身子,只见他低头回道:“孙儿二十二了。”
“二十二,不小了。”许安秋闭眼,似是在回忆什么,话语中满是沧桑,嘴角的笑意却又不小心暴露了她的心境,“当初我嫁给你祖父之时,他十九,我十八,二十二,我二十二时,都已生下你父亲了。”
这明显又是要说他的婚事,荆墨璋头疼的很,却又不好给家中所有人都尊敬不已的祖母甩脸色,只能低头默默受着。
许安秋见他如此,复又问道:“璋儿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你叔公?”
这他自然是知道的。荆墨璋他祖父叫荆莫非,他叔公便是祖父唯一的亲弟弟,叫荆莫隐,入赘去了南郡,娶了当时的南郡王长女,陶管彤。如今的南郡王便是他那叔公和他夫人膝下嫡长子,而他叔公与夫人,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过世了。
但其实,即使没有这桩婚事,他们荆家与南郡,那也是向来交好的。只因从前的南郡王妃其实是从盛都嫁到南郡去的,与当时的宣平侯荆青平是亲兄妹,也就是说,他的叔公荆莫隐当初娶的其实就是自己的亲表妹。他们的这桩婚事,其实只是亲上加亲罢了,好叫荆家从此同南郡都脱不了干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荆墨璋心底隐约知道了祖母的主意,只听她又慢悠悠说道:“当初他娶了南郡王长女,而当时的南郡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除去承了南郡王位的长女,还有个幺女,如今算算,与我一般,也是做祖母的年纪了。”
她止住了说话声,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却也借着喝茶的空当,趁机打量了几眼荆墨璋的脸色,不是很好。
她眉目舒展,放下茶盏继续道:“那位老姐姐,想必你也知道,跟咱们家是隔着亲的,当初她嫁的是南郡一位重臣,我记得是姓华的,她有个嫡亲孙女,叫华容,少时带来京城玩过,比钰儿大了几个月,正是许人的好年纪。”
荆墨璋低垂许久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直接嚷道:“不成!”
许安秋直直地看着他,问道:“什么不成?”
自然是不能叫他娶那个什么表了几表的亲戚,荆墨璋急地手心冒出了冷汗,正欲开口,又听到后头传来一道苍劲有力的声音,他灰败挣扎的脸色瞬间起死回生。
而此时他的母亲云氏,在见到了来人之后,也是立马起了身,向其行礼,并不再坐下。
“这都在呢?”
许安阳踏进小花厅,环顾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立在正中的荆墨璋身上,他打趣道:“哟,这小子又是犯事了?”
许安秋没有搭理他这话,转而问道:“哥哥怎么来了?”
“碰巧路过,就想进来看看,瞧着前头没人,我还想着是怎么一回事呢,果然是你这小子又犯事了。”他拍了拍荆墨璋的肩膀,上前去坐到了云氏起身让出的位子。
许安阳坐下了,嘴又不停歇道:“有事就罚,没事就喊他坐下,这一大家子的,把他关在屋子里当个犯人似的审问,这是做什么?”
许安秋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哥哥不了解就不要说话。”
“我哪里不了解,”许安阳花白的眉毛斜斜地上挑,满是不服气。
许安秋却是看穿了他的套路,直起身子道:“我才不与你说这些,你就只会惯着他们,总之你们几个自己听好了,年后那位华家的孙女就要跟着南郡王进京来,到时候她住咱们府上,也算半个表小姐,可别白白叫人看了笑话才好。”
可许安阳才不在乎什么华家来的表小姐,见许安秋离席,他也跟着这个妹妹走,知道她腿脚不便,身为老哥哥的他还顺带着充当起了许安秋的人形拐杖。
可惜这人形拐杖的代价就是得听许安阳唠叨一路:“我何时惯着他们了?上次你说要给这小子寻亲,我便办了花灯会,叫他们自己挑,结果你瞧瞧,哪有什么起色?你就听我一句劝,儿孙自有儿孙福,心意相通这事,咱们强求不来。”
“没试过的,又怎能说强求不来?”许安秋只管往前走,不想再搭理这老哥哥。
“阿秋!”
许安阳快走了几步跟上,跟少时一般唤了妹妹的小名,却还未等他开口继续说下去,许安秋先道:“哥哥,旁的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但是这事,你必须得听我的,荆家需要的是名正言顺的后人,需要的是可以继承宣平侯爵位的人,那个戏子,绝不可以。”
许安阳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妹妹,随后冒出的一句话将她噎在了原地,他说,“你还在耿耿于怀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