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ft代表着什么?
礼物,天赋,赠予……这是一种赞美的、正面的表达,或者是一种慷慨的馈赠。这是圣诞老人的圣诞夜之旅的附赠品,是人与人之间交际之时的粘合剂,是上帝赐予人类的特殊智慧。
但当这个单词出现在犯罪现场,出现在两具尸体之间……那么,恐怕就只能让人联想起那致命的毒物了。
一只年轻男子修长有力的、戴着黑色羊皮手套的手轻轻地从一具尸体上拈起了一张纸。那是一张结实挺括的纸,细密的纸浆与带着精致纹理的纸面都显示出了这张纸的价值不菲。而这张纸正中央,花体的“gifttosh”泛着幽幽的蓝,显示出了书写人经受过极高教育才能锻炼出的一手好字。
夏洛克轻轻弹了弹纸张的边缘,随手扭开了一旁的灯,将纸条凑近光亮开始观察了起来。他的虹膜因为接近光源而色泽浅淡,但却显得神采奕奕、锋利敏锐。他微微眯起了眼,犹如一头观察猎物的猎豹,慎重谨慎中透出了猫科动物特有的敏捷兴奋的神态。
光线如水般流泻下来,从这位咨询侦探瘦长高挑的身影旁落下,将与他咫尺之距的两具尸体照亮。
是的,两具尸体与一张纸条,这就是夏洛克·福尔摩斯第一时间被召唤到这个犯罪现场的原因。在今日上午,伦敦某国际银行报案,声称其香港事务主管爱德华·范库与其助理失踪两天,苏格兰场介入调查之后,在范库的住宅发现了两具尸体,正是这位失踪的香港主管和他的女助理。
范库与其女助理死于枪(防和谐)击,而死亡地点则是范库的卧室。这两具尸体此刻呈拥抱的状态躺在床上,男人以一种遮挡的姿态抱着女人。范库的头颅垂在女尸的胸口,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打入,从另一端射了出来。而女尸的致命伤口在眉心,子弹的动能撕裂了女人柔弱的大脑,脑组织流的一床都是。它们缩在床脚,呈现出一种畏惧的姿势。
范库居住于大厦高层,房间大门反锁,阳台门与窗户都呈关闭状态。而他们死亡之时身穿睡衣,房间内开着空调,室温大约在25c,这也导致了尸体已经呈现明显的绿色、体态柔软、腹部膨胀等现象。说真的,尸臭真是这世界上最恶心的味道了,这现场里还能泰然自若的除了夏洛克以外只有法医了。
“有什么收获吗?夏洛克?”雷斯垂德捂着鼻子探头进来问道,他正在外头指挥人员采集现场信息。
夏洛克口罩后的嘴唇略略抿了起来。他将纸条收到了口袋里,道:“不是很多。”
“那你也得说说看,说真的,这是你的‘礼物’……上帝保佑,有什么人会给你送这样一份‘礼物’?你的追求者?”雷斯垂德有些头疼地看着这两具尸体,“银行那里传来消息,说是范库从三天前的夜晚从香港出差回来之后就没有再去上班了,连带着他的助理……”
“你们要找的是一个会飞檐走壁的凶手。”夏洛克打断了雷斯垂德,他此刻呈现出标准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式探案模式”,这种模式下的他,精准、锐利、冷淡而又神采奕奕。他指着那已经被关上了的窗子快速道:“凶手从窗户进来,先是一枪打死了范库,随后第二枪打死了范库的助理,然后他走进来放下了那张纸条,随后就离开了,凶手身体强壮精通攀岩一类的技巧,所以他可以从外面进来,但他个子不高,否则他不可能这么灵活。”
“还有呢?”
“凶手一定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才会杀人的,没有道理他会这么大费周章地随便杀一个路人。仇杀?不,没有发泄情绪的痕迹……可是这间公寓看起来什么都没有失窃,这是为什么?”夏洛克喃喃自语。他没有搭理雷斯垂德的意思,“卧室门在你们到来之前都是关着的,凶手没有去过客厅和其他房间……”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好好好,我不问。”
“羊绒地毯!白色的!就在卧室门口!雷斯垂德,你该动动脑子了,那是个新地毯,凶手不可能在行凶的时候换上家居拖鞋,而你们穿着鞋套!——所以如果有东西失窃,那么一定就在这个卧室里,因为凶手没有去过其他地方。而如果什么都没丢,那就是仇杀……范库的人际交往情况怎么样?”
“范库的人际交往情况很单一,他经常去香港,和其他同事的生物钟重合不大,通常别人都不大与他交往……他们没有什么矛盾,至少没什么能大到杀人的矛盾。”雷斯垂德皱着眉回答道,“而他在香港那边的朋友和同事都没有出入境记录。”
夏洛克皱了皱眉,他推开门走了出去,在这所房子里转悠了一圈。他的目光落在阳台上已经洗晒完毕的衣物、收拢并放在墙角的烫衣板、放置在右侧的电熨斗上,又返回了卧室拉开了衣橱。
衣橱之中满满当当地堆叠着范库的衣服,但右侧有一大块空位,只可怜巴巴地放置着两件女士连衣裙。而衣橱旁边还斜放着一个布袋,夏洛克打开一看,里头是两套女士内衣。
夏洛克挑了挑眉站了起来,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那具女尸身上。睡衣扣子整齐完好,一头染出来的漂亮金发……他眯了眯眼,忍着尸体散发的恶臭凑了过去,轻轻地执起了女尸的手仔细观察。
——右手尺寸比左手略大一些,两手没有戒痕与其他首饰,食指有茧,惯用右手。
“格雷格,如果你的同居女友打算与你分手,而你想要挽回她,你会怎么做?”夏洛克突然问道。
雷斯垂德愣了愣:“呃……请她吃饭?看场电影?送她礼物?”他狐疑地瞥了夏洛克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你和雪莉交往才不到一个月吧,你就把你们的关系弄到了要分手的境地了?”
夏洛克几乎是忍耐不住地翻了个白眼。
“你的脑子里一天到晚装的都是什么?我真对苏格兰场感到绝望了,总督察先生!”夏洛克站起身没好气地嘟囔道,他用一副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姿态瞟了瞟雷斯垂德和周围提到八卦明显兴奋起来的其他警员,“这是个犯罪现场,而你们都在关注些什么东西?”
在一旁忙碌的法医安德森抬头反唇相讥:“这是给你的礼物,怪胎!你该想想你的那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们,真要我说,我们应该去彻查你的交际情况,而不是在这里忙碌。”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手里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来。他在仔细筛选卧室内的每一寸地毯,试图从中找到一些毛发或者其他线索。
夏洛克口罩后的嘴角挑起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但他还未来得及开口,脑中就骤然转过了一个念头,这让他止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嘲讽。
“礼物?”他轻声低喃,“礼物。”
“什么?”雷斯垂德茫然地看着夏洛克。而这个咨询侦探已经急匆匆地把那个布袋掀翻了,随后他扫了一眼,好似一无所获一般,就直接奔向其他房间,简直就像是个到处寻觅玩具的宠物狗一样,热情充沛而旁若无人。
“怎么了?你又有什么发现?”雷斯垂德探出头去看。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夏洛克已经走回来了。他好似一无所获,因为他已经扯下了自己的手套了,但是他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淡漠却又兴奋的神色,就好像以往他每一次有所发现的时候一样。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被枪(防和谐)杀,吉尔斯。”夏洛克轻轻松松地笑了起来,眼神闪着光,“这位范库先生的情人和助理会死在这儿,而范库先生会在两天前的夜晚死去——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夏洛克扯下了口罩随手扔到一边,露出了他苍白清隽的面容。他挑了挑他的眉毛,转过头将他的围巾和大衣都套到了身上,他一边整着自己的衣着,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gift。”
“什么?”雷斯垂德头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明白点,夏洛克。还有,我叫格雷格,你刚刚都叫对了,这次你又是故意的,我怎么着你了?”
夏洛克瞥了雷斯垂德一眼,根本就没有回答后一个问题的意思。他淡淡道:“这位助理小姐是范库的情人——更亲密一些,同居女友。别问我,看看这间房子,蓝色的水杯柄朝左、剃须刀朝向左侧、男士衣物放置在左侧,这都代表着范库是个左撇子。而女士惯用右手,放在右手侧的护手液、电熨斗、房间右侧的烫衣板……她平时为范库打理家务,所以她在范库从香港回伦敦之后将范库穿去香港的衣物打理一新。但奇怪的是,她明明之前要同范库分手,连放在这里的衣服都收走了,为什么她还会过来小住?甚至为范库洗衣服、熨衬衫?”
“呃……你是说范库送了她礼物,所以修补了他们的感情?”雷斯垂德艰难地跟着夏洛克的思路,但实际上他还是有点一头雾水,“这和这起谋杀案有什么关系?”
“范库的资金流向很正常,所以他没有赠送大额礼物——比如车子、奢侈品之类的东西,很有可能只是一些小首饰,或许是在香港得到的当地特产,但送给女人的话,则很有可能是有中国特色的首饰、衣服等东西。”夏洛克淡漠地说道,“而作为一件能修补情侣关系的礼物,这通常代表了女人很喜欢这样东西,她在来送礼的男人的公寓过夜或者小住几天的时候,会选择戴上——或者穿上这样礼物,而女性死者带来的都是旧衣服。所以很有可能范库赠送给了她一样首饰,而现场没有这样东西。”
“这个猜测也太天马行空了吧!”雷斯垂德皱眉道,“说真的,你没有证据……”
“我当然没有,这只是一个猜测,或者说臆测,但我觉得这就是真相。凶手没有去其他房间,而卧室里的其他摆设仍旧覆盖着房间里特有的绒状灰尘,说明他没有拿走这间房子里本来就有的东西。他拿走了那个礼物——那个范库送给他女友的礼物,来自中国的那个小东西。”夏洛克走向了这所房子的大门,他步履生风,神采焕然。临走前,他回过头对着雷斯垂德露出了一个假笑。“这才是gift的意思……一个奖励。这是一个提示,也是这个案子本身。”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在坎特伯雷的夏洛克收到了苏格兰场的邀请,来接收这件“礼物”。而彼时夏洛克与李明夜正在追查麦克维提留在坎特伯雷的线索,即使已经时隔一个月了,他们却仍然能追踪到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