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宫里,八皇子遇刺,国师舍身救人,太子当机立断拿下刺客,京都都传开了。
百姓不知内情,只道未来天子仁心,珍惜亲情,和唯一的兄长亲如手足,并不像野史里的其他帝王,兄弟手足自相残杀。
还道楚国师心善,英勇无比,光明磊落,舍己为国,从不暗做手脚。
民间对美谈和轶事一向热爱,街坊间说得津津有味。郁北这十几年来,风调雨顺,太平安康,京都的人感受最明显,对那个神龙不见首尾的国师和年幼的太子,一直有着浓厚的好奇心。
幸好郁恪在忙其他事情,没让他听到这些评价,否则又该炸一炸。
英勇无比的楚国师没想到,这次任务没令郁恪高兴于得个兄友弟恭的美名,反而让他和八皇子单方面的矛盾更加尖锐了。
楚棠会说是单方面,是因为大概八皇子并不知道郁恪对他的敌意那么大。
自那日拂袖离去,郁恪已有两三天没来紫宸宫了。但上好的补品依然如流水般送来。
楚棠一直卧床养病,今天伤口没那么疼了,就想下床走走。
“国师大人需要什么,奴婢给您拿来”月容一直守在门口,见他有动作,连忙进来问道。
“不用。”楚棠坐起身,道。
“国师伤口未愈,还请留在紫宸宫安心养伤。”月容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外面的宫人也齐齐跪在地上。
也不知郁恪吩咐了什么,吓得大家都抖如鹌鹑。
楚棠有些无奈,道“不离开,就到外面走走。”
只是被子刚掀开,太子就来了。
郁恪大步流星走进来,含笑问他“哥哥要走去哪里”
楚棠放下手,平静地看他。
小时候的郁恪白白嫩嫩的,生起气来像个气鼓鼓的小包子,又软又好哄。现在眼前的少年笑着,笑意却完全没到眼里,看起来冷冰冰的,像块绷得紧紧的石头。
月容她们本就不敢抬头看楚棠,现在郁恪来了,头低得更厉害了,恨不得找个洞埋进去。
太子看起来来势汹汹的“出去。”
月容等人立刻退下了。
楚棠镇定道“殿下好久没来看臣了。”
郁恪下颔线绷得没那么紧了,走过来,坐到床边,道“哥哥也知道我好久没来了。”
“殿下事务繁忙,臣自该多体谅。”
郁恪移开目光,笑了一下“确实有些忙。哥哥,你知道我这两天做了什么吗”
楚棠眨眨眼,有些疑惑道“殿下做了什么”
郁恪扭过头来,直直望着他,慢慢道“刺客伤了哥哥,罪魁祸首便是沈皇后。”
楚棠心里一动,刚要说什么,郁恪便阻止了,道“哥哥以为我会闯进山庄拿下她”在楚棠的注视中,他摇摇头“学生不会这么鲁莽。大典在前,贸然动手,只会让天下人非议。”
“那殿下如何做的”楚棠静静听着,道,“臣洗耳恭听。”
郁恪拉过锦被,给他盖在膝上“哥哥教过我,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我都记得。所以前几日我便解了皇后的禁足,允许她出门。可谁料得到呢沈皇后刚踏出庄外,便遇到流匪,冲撞之下,不治身亡。”
他朝楚棠眨了眨眼睛“哥哥,我做得好吗”
楚棠叹道“好,殿下聪明伶俐,早就可以出师了。”
流匪未必真流匪,谋定倒是真的谋定。郁恪长大以来,做事滴水不漏,雷霆手段,楚棠很早就知道了。
“作为儿臣,孤自然要聊表孝心,便允了她的尸体回京。有乾陵卫护送,不日便到。”郁恪握住楚棠的手,轻声道。
乾陵卫是郁恪的暗卫。郁恪有远见,有计谋,很小便开始组建起属于自己的势力。
楚棠从不干涉,事实上,他很希望郁恪能早点培植自己的人和势力,早点站稳脚跟。
想来那些流匪不是乾陵卫,便是乾陵卫找来的了。
说到乾陵卫,楚棠又想起了消失了七天的许忆,这几天都是千机阁其他暗卫在宫里保护他,他们的领队连面都没露。
他想着,却感觉手上一紧。是郁恪捏了下他的手。
郁恪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莫名让楚棠察觉到一丝危险“哥哥还有心思走神”
下一刻,郁恪便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皇后安插了人手在宫里,按兵不动,时日久了,我们发现不了也正常。但哥哥不是那样不谨慎的人。那日哥哥为什么去御花园”
少年抓着他的手,慢慢俯身。身影逐渐逼近、笼罩了楚棠。
楚棠半靠在床头,不语。
他敛眉,长长的睫毛垂着,打下一小片阴影。从郁恪的角度,能看到他漆黑长发间露出些许雪白的肌肤和脆弱的喉咙。
“去御花园便算了,哥哥还穿了窄袖劲装。我记得除了去骑射,哥哥在宫里素来不这样穿衣。”
郁恪声音低低的,因为刚刚过了变声期,逐步成熟,带上些男人的磁性,很是悦耳动听“你知道御花园有危险你知道他们的目标是八皇子对不对那你为什么还要凑上去甚至还要不顾自己去救他”
果然,是兴师问罪来的。